我和皇長子都是一愣，只是一瞬間我們坐的地方就是一空，我只覺得我在往下掉，本能地雙手亂抓。我聽到冰塊落下的噼里啪啦聲，手也被冰割得生疼。

“姐姐姐姐，抓住我的衣服！”我驚慌之中聽到這樣一句話，便立刻伸手抓住了一片衣襟。等到冰塊碎裂掉落的聲音停了下來之后，我才看到我們現在的處境。皇長子雙手艱難的抓著還沒有碎裂的一段冰雕，整個身子已經懸吊在空中，而我則一只手抓著他的衣服，整個人在風中晃著。

是天要絕我嗎？我心中想，仰頭看著才六歲的皇長子，嘴角一絲苦笑。若我不放手，我們倆都會死，若我放手，他還可活。我不過是為了愛情才來這里，并非有意想爭奪什么。既然寧與喜歡這個孩子，那么如果我現在為了這個孩子死了，也不算什么，至少他會幸福。

“姐姐，堅持啊，父皇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六歲的孩子咬牙說出這么‘有擔當’的話，我不禁莞爾，他有一個好兒子，我還有什么可以留戀的呢？

“皇長子，你一定要堅持。”我對他說，“在皇上來之前都不要放手，答應我，回去之后聽你父皇的教誨，好好念書將來一定會有一番作為。姐姐相信你。”我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右手松開了皇長子的衣服，只要我死了，這個孩子就一定會是國君了。

“姐姐——”

“小姐——！”我聽到碧梳驚恐地尖叫，等我接觸到凹凸不平的冰面時，

頭一陣疼痛，我便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了前世的寧與，他微笑著看著我，眼里滿是憐惜，對我說：“青絲，你真傻，明知道幫了我你會死，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經歷過六世輪回的人，豈會在意生死？寧與，自始至終我在乎的，只有你……”

沒錯，這是我們的前一世，我是美人間諜，他是敵國國君。寧與，你明明愛我的，可是你卻都不記得了，寧與……寧與……

“娘娘說話了，娘娘說話了！”這時我聽到周圍有人興奮地叫道。

“她說什么了？”

“聽不清，好像是什么與。”

“她怎么還沒有醒……難道只是夢話？”聽到這么多對話，我漸漸恢復了意識，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卻依舊是一片黑暗。

“碧梳……怎么不點燈？”我說到，第一次發現說話也這么困難。然而我沒有聽到碧梳動的腳步聲，聽到的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碧梳？碧梳？你在哪兒？”我害怕黑暗中寂靜，因為覺得只有我一個人，我驚慌地叫了起來。

“娘娘，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終于聽到了碧梳的聲音，還感覺到她握著我的手。

“碧梳，現在什么時辰了，天怎么都黑了？”我問道。

“娘娘……現在是……未時……”我聽到碧梳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哽咽，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活了下來，但是我卻瞎了。

“我的眼睛為什么不疼……”我努力地說出這句話，只覺得頭腦都發麻，我瞎了，再也看不到寧與了。

我不知道周圍有哪些人，只知道后來御醫又來了，對我又檢查了一遍，然后說：“回太后娘娘，皇后眼睛沒有受傷，是因為腦部受到了撞擊，形成了血塊，才影響到了視力。”

聽到御醫的話，我才知道太后原來也在，她現在是什么心情呢？剛才為什么一直沒有出聲？是不是覺得我的眼瞎，對她來說意味著她對我這幾年的投入全部白費？

“會好嗎？”太后問。

“微臣也說不準，只能看這腦中的淤血會不會自己融化，有可能會恢復有可能……”太醫的話沒有說完，我知道他是說終生失明。

“母后……”我虛弱地喊了出來，接著我聽到衣服摩挲的聲音向我靠近。

“紅兒，什么事？”

我感覺到有人坐在我床邊，我笑了笑說：“母后……皇上來過嗎……？”我的問題讓她沉默了，讓所有人都沉默了，我艱難地擠出了笑容，卻不知我已經落淚：“皇長子還好嗎……？”

“還好，他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嚇。”我聽到太后的聲音說，接著感到她摸著我的手。

“那就好……我的眼睛也不算白白瞎了……”我說。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是真話還是假話，當初放手時我確實是為了皇長子著想，但是現在我卻無比地恨他。可是，在太后面前我必須這么說，太后是寵愛我，但是皇長子畢竟是她的長孫，血濃于水，在親緣面前，我一個外人什么也不是。

太后聽了摸了摸我的鬢角，“先歇著吧，皇上會來的。”

“謝母后。”

太后沒有食言，皇上的確來了，是在一個時辰之后，他把來看我當作應付母親的囑托。而我現在也沒有太多的奢求，只要他記得我就可以了。我是靠在床舷上坐著的，聽到有人推門進來，正在想是不是皇上，就聽到一個男孩兒的聲音：“姐姐，姐姐！”

是皇長子？他一個人來的？我正想，不對，應該是有人帶著他來，是皇上帶他來的嗎？

“瑞兒，怎么這么沒有禮數？”我聽到了他訓斥的聲音，“她是你的母后。”

“是……母后，瑞兒來看你了。”皇長子說道，“今天為什么母后要放開瑞兒？”

“不放開，你我都會受傷。”我淡淡地說。

“母后，你怎么不看瑞兒，瑞兒來給你道歉了。”皇長子有些焦急地握著我的手。

“瑞兒，我現在看不到你，也看不到你父皇。”我平靜地說，“母后的眼睛瞎了。”

“什么？！”我聽到的是兩父子的驚訝聲音，原來太后并未對他們說。不禁感謝起太后來，他們倆親自來了，有些事情一定要親眼看到，才會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