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耐心而聰明地學著，太傅每每見到皇后，就直稱我是個天才，十天功夫整本三字經的字都認全了。皇后更是對我十分滿意，而我也注意到，她不光是在訓練我，還包括我的婢女碧梳。或許，她訓練的宮女遠遠不止碧梳一個，但是我終究是不得而知，她不是個簡單的人，能做皇后的，都不是簡單的人。

雖然我來棲鳳宮就是為了逃避，但是許多事情不是逃避它就不存在的。一年之后，杜選侍生下了皇長孫，晉升為杜良娣，而經過群臣的意見，太子

又添了一位選侍，穆菱珍，而我，時年僅僅四歲。孫兒的降臨，讓皇后的心情很是愉快，我作為太子妃也不能失了禮數，與皇后一起去探望那剛出世的孩子。

杜良娣躺在床上，一臉的虛弱，見我和皇后來了，她便掙扎著想坐起來。太子制止了她，轉身對皇后說：“兒臣叩見母后，杜良娣剛剛生產，請恕她不能行禮。”

“本宮自然了解，不會怪罪于她的。”皇后笑了笑說，“把孩子抱來，讓本宮瞧瞧。”皇后的話一說出，奶娘就趕忙把孩子抱了過來，我抬起頭看著皇后接過那紅色的襁褓，滿臉的喜悅，心里生起了妒意。

我輕輕走到杜良娣的床邊，她見了我微笑說：“妹妹見過太子妃姐姐。”

“應該是我叫你良娣姐姐才對。”我笑了笑，“杜姐姐，生孩子是不是很疼啊？”我一臉的天真無知問道。

“自然不是容易的事，不過看到了孩子，再疼也就忘了。”她一直微笑地說，也許我的天真容貌，讓她失去了戒心，也許是她剛生下孩子，對我這個四歲的小孩兒也有了母愛。更也許，她就沒有把我當做太子妃看過，她的眼神里絲毫看不出我與她之間的地位差別。

皇后抱了一會兒，就把孩子放回了搖籃，來到床邊想和良娣說話，我自覺地站起身來讓開了，皇后一臉的喜悅對我說：“紅兒，你也去看看那小孩子吧，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我故作欣喜地點了點頭，就小孩子似的跑到了搖籃邊。

剛出生的小孩子，皮膚泛著微紅，還有著褶皺，眼睛沒有睜開，手緊緊地握著拳頭。我伸了一根手指，把他的手打開，接著他就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指。看著他，我沒有喜悅，全是嫉妒，這個孩子的母親奪走了寧與的愛，這個孩子的出生又奪走了皇后對我的寵。但是我要忍，我還要裝，我要讓太子看到我孩子的一面，我要讓他為新婚之夜的話感到愧疚，我要讓他永遠忘不了我的存在。

想到這里，我不禁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們三個大人轉過頭來奇怪的看著我，我轉頭滿臉又是欣喜又是天真地說：“小弟弟好可愛，你們看他抓著我的手指呢。呵呵呵呵。”

“真是個小孩子，母后不是對你說過，他比你低一輩，是你的嫡子嗎？”皇后笑著嗔怪道，并無責怪之意，而我注意到太子復雜的神情中帶著驚訝。他或許會想，我原來還是個孩子，只是某些舉動比同齡孩子成熟吧。可是這終究是我的猜測，我永遠不會知道他在想什么。

“母后說的是，可是紅兒四歲就做了小嫡母，不習慣嘛。”我撒嬌地說道。

見他們三人都是笑了笑并無真正責怪地意思，我就轉頭看著襁褓之中的孩子說：“小弟弟，你說你是愿意叫我姐姐呢，還是叫我嫡母？”

聽了我稱呼前后矛盾的話，皇后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想不到紅兒見了瑞兒之后，會這么開心。看來讀書識字再多再快，也不過只是個孩子。”

當晚回到了棲鳳宮，給皇后請安之后，一到房間，我就開始哭了起來，碧梳這一年來，也變了許多，應該是皇后調教的結果，她已經能明白我哭的原因了，便說：“娘娘何必如此傷心，即使良娣娘娘生下了皇長孫，但是祖制一向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娘娘不用擔心的。”

“真的不用擔心嗎？”我苦笑道，“這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他自然投入了他全身心的愛，等到我能為他生兒育女時，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在意了。更何況，他不喜歡我。”

“娘娘，您現在才四歲，至少還要等十年才能看得到宮中的形勢端倪，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了，不是嗎？”碧梳說道。雖然明知道是安慰的話，但是細想也不無道理。整整十年，誰會料到日后能發生什么呢？

日后發生的卻不過又一次的將我刺痛，兩年之后，穆菱珍生下了皇孫女，平疆公主。而我六歲，仍然什么都不是。

***

四年后。

貞洪二十七年，冬。皇上駕崩，太子即位，年號宣德。這一年，我十歲，太子二十二歲。

我順利升為皇后，太后和皇上親自給我舉行了冊封大典。六年之后他再見我，我能看到他眼神中掠過一絲詫異，但也僅僅是詫異罷了，沒有帶感情。此時的杜良娣已經隨著皇上的登基，變成了杜修容。皇后變成了太后，移駕住在了慈慶宮，而我仍然跟著她住，棲鳳宮因為我還未及笄，便一直空著。自冊封之后我便再也沒有去看過寧與。這么多年，沒有寧與的日子，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或許真的只是為了一個信念，我不相信當我變得美麗之后，他還是不會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