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面帶笑意，從容地應付著如畫二人，雖然看著同兩人聊得熱鬧，卻并未提及自己和悅意的生意半點。

看如畫和翠芝你一句我一句配合的極為熟練，左云料想兩人也不是第一次這般套別人話了，只是兩人之間分明還有些嫌隙，這般賣力就有點讓人不喜了。

一路行來，左云雖然不能說是對人心已經洞若觀火，但大致的是是非非還是看得分明的，從兩人的言談中可以聽出，她們來這怡紅院也有些年頭了，之前跟她們同為姑娘的悅意一躍成了她們的媽媽，而且在搭上自己后生意一路坦蕩，從兩人表現出的個性可以看出兩人都不是什么安于現狀的主兒，所以對待自己的殷勤也可以大略感受之后的用心，既然今日造訪的目的已經達到，左云也不想再耐著性子同兩人周旋，輕輕抿了一口茶，左云已經打定主意告辭。

“夫人不再坐一會兒了么？”如畫滿臉都是意猶未盡的不舍：“我還說去屋里給夫人拿個自己繡的小帕呢！雖然說不值錢，但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呢！”

“是呀！”翠芝立即幫腔道：“如畫妹妹的針線可是一絕呀！就是跟鳳鳴軒的繡娘比也是不遑多讓的。”

“多謝了！只是屋里離不得人，你看我今日也沒有給大家帶點禮物，改日我得空一定來跟大家好好聊聊！”說著指了指眼前的食盒：“這個食盒還請大家轉交給悅意。”

雖然心有不甘，如畫兩人還是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客氣地又同左云閑扯了一番，如畫就把左云送出了暖閣。

“趙叔？”兩人剛出暖閣，突然迎面碰上了趙三，如畫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后，立即同趙三打了個招呼。

趙三突然見著左云，也有些詫異，同左云拱了拱手，客氣地問道：

“夫人怎么過來了？”

“早間悅意過來，我看她臉色有些不好，就說過來看看，可如畫姑娘說她已經歇下了，我這就準備回去了。怎么趙叔沒有回家過年么？”

“我一個孤老頭子哪里有什么家，這幾十年都是在怡紅院過的除夕呢！”趙三瞄了一眼暖閣桌上放著的食盒，就順口答道：“夫人專門過來看望，真是有心了！只是這怡紅院終究不是夫人該來的地方，我看時候也不早了，如畫姑娘也應該把夫人妥善送到門口才是。”

“可不是！夫人才坐了片刻就要回去。”如畫聞言解釋似地說道：“我這就把夫人送回去。”

跟趙三道了別，左云就同如畫出了怡紅院，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出門時，如畫并沒有再執左云的手。

到了門口，左云便停下了腳步，望了一眼門口那個一人高的屏風，左云笑著對如畫說道：

“就送到這里吧，外面也冷得很！”

“嗯！”如畫再次執起了左云的手：“那就送夫人到這里了。剛剛趙叔的話夫人可不要放在心上，他一個老頭知道個什么，夫人可不要和我們生分了才是。”

“自然是！”左云笑著緊了緊如畫有些冰冷的手：“聽說姑娘的繡工一流，恰好我的小丫頭是鳳鳴閣出來的，改日我一定差她來跟你學點手藝！”

“夫人不嫌棄才好！翠芝姐姐就喜歡胡說的。”如畫聞言也放了點心：“夫人說的小丫頭是小七吧？之前她來找劉媽的時候我看過一眼，真是個活潑機靈的丫頭，夫人到時候直接遣了她來找我就是。”

“姑娘真是爽快人！”左云順勢收了手：“那我就回了。”

直至左云進了自家的院子，如畫才依依不舍地關了怡紅院的大門，走回暖閣時，嘴角都帶著笑意。

出門時小六才掃過院子，也沒在怡紅院呆多久院里又鋪了一層薄雪，左云走進院子的時候，小七正陪著歡兒在院中玩雪，兩人都穿著紅色的衣衫，看著像兩輪紅彤彤的小太陽。

把撲過來的歡兒抱在懷里，左云望了一眼在旁邊恭敬站著的小七，隨口問道：

“小五、小六兩個呢？”

“在廚房里忙著呢？”小七聞言偷偷看了一眼左云，有些怕她責怪自己沒有在廚房幫忙。

“噢！”左云卻沒有多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今天除夕，你們也同我們一道吃飯吧！你先去跟他們說說，等會兒一起過來。”

“好勒！”小七笑著走進了廚房。

抱著歡兒進了外屋，左云有些無聊地看起了院中的雪景，歡兒站在廊邊接天上掉下來的雪花，一時間玩的不亦樂乎，并沒有察覺左云的失神。

左云眼中的雪花漸漸變得縹緲，逐漸幻化成悅意的樣子，似乎悅意從未有過這樣冰清玉潔的樣子，遍身羅琦、滿頭珠翠才是她應該有的模樣。從翠芝的口中，左云得知悅意每年除夕都會這般神思恍惚，那是不是就可以推測悅意的家是在除夕這夜出了變故，讓她一個富家小姐淪落到了花街柳巷。

同樣是清倌兒，如煙雖然姿色遠遠不及悅意，卻是一個清倌兒應該有的樣子，反觀悅意，似乎想把所有的財富都穿在身上，從左云來這異世的見聞來看，似乎也不是那些富家千金慣有的審美。

本想著從悅意身上窺探出韓聞多等人的身份，但越是接近，越是發現悅意身上的迷霧漸濃，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怡紅院雖然姑娘不多，但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今日第一次接觸，左云就不勝其煩，也不知道悅意是如何同她們日日相處的，又是如何處理點心生意同怡紅院的關系的。

雖然怡紅院那幾個姑娘頗讓左云意外，但今日最讓左云意外的反而是平時見慣的那個趙三。

不但負責著怡紅院最有油水的采買，悅意每次出行也必定相隨，對左云有著防備之意，如畫等人對他的態度更是透著一股畏懼。縱然是因為趙三在怡紅院呆的時間長，但趙三到底只是一個普通的仆役，如畫在出門時故意不執左云的手，又解釋左云并未在暖閣多呆，看來很是害怕趙三知道自己接近左云的用心，雖然左云早就猜到趙三是悅意的心腹，但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趙三在悅意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