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潔白的雪花掩飾著，平日里總是人來人往的樂巷難得顯出些安靜，左云站在怡紅院緊閉的大門前，即使出門前又補了些黃粉，還是有些忐忑。咬了咬唇，壓下心中莫名的情緒，左云叩響了怡紅院的大門，不多時，一個圓臉的姑娘就從漆著紅漆的木門后探出了頭。

“夫人這是有什么事么？”看著從頭到腳裹在一件素色披風里的左云，圓臉姑娘有些詫異地問道。

“我是隔壁的。”左云見狀舉了舉手中提著的食盒：“過年了，給悅意送點東西。”

“噢！”圓臉姑娘聞言立即把左云讓了進去，笑著說道：“原來是左夫人，早就聽聞大名了，今日可算是見著本人了。我是這院里的如畫。”

“原來是如畫姑娘，那就麻煩姑娘帶路了。”左云笑著同如畫打了招呼，任由她執了自己的手，同她一道穿過三進的院子。

院子的中庭有一個暖閣，此時掛了簾子和燈籠，里面坐著兩個同如畫差不多年歲的姑娘，正圍著火爐閑聊著，見同如畫一起進來的左云，都噤了聲音，好奇地望向了來人。

“這位是？”一個面相顯得有些刻薄的姑娘首先站了起來，眼神越過左云，徑直向如畫問道。

如畫聞言卻并沒有立即回答，先把左云讓到了火爐邊的一個軟凳上，才有些責怪地瞟了一眼那個姑娘：

“真是個咋咋呼呼的性子，也不怕沖撞了貴人。這位是隔壁院子的左夫人，不然誰會在這么個天寒地凍的日子，來我們這個地方。”

聽如畫的話中似乎有訓斥之意，那個首先站起來的姑娘臉上也不好看，本想把話頂回去，可卻在聽了左云的身份后，立即強扯出了一個笑容。

“妹妹說的是，看我個沒臉色的，夫人真是稀客。”她一邊說著，一邊給左云倒了杯熱茶，一臉的諂媚讓她有些刻薄的臉顯得分外滑稽。

不動聲色地接過茶杯，左云輕輕地抿了一口，其實對于這些初次見面的姑娘如此殷勤的態度，她倒是不意外的，畢竟她同悅意的關系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如今她們的點心生意這般勢頭，這些姑娘不刻意討好她才有些奇怪呢！

這般想著，左云就瞄了一眼她進門后一直沒有起身的那個姑娘，這個姑娘看起來十八九的年紀，穿著一身月白的衣裳，相貌只算得上中上之姿，可難得的是氣質清雅，竟沒有絲毫的風塵之氣。

順著左云的視線，如畫也望了一眼那個姑娘，見她絲毫沒有起身招呼的意思，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鄙夷，但不想左云有被怠慢的感覺，如畫立即笑著同左云介紹道：

“這是翠芝姐姐。”指著那個面色刻薄的姑娘，如畫像是憋著一肚子的笑：“夫人剛才也看到了，就是個咋咋呼呼的性子。這是如煙，”如畫說著又指了指一直沒有吭聲的如煙：“別看她悶不吭聲的，可是我們樂巷的百靈鳥呢！”

如畫的話聽著像是在夸如煙損翠芝，其實語氣卻大有不同，親疏立見。左云不知道如畫為何會在頭一次見面的人面表露喜惡，但也不會太過在意，等如畫介紹完，就笑著同翠芝和如煙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如畫是風月場上混熟的人，何等的眼力勁兒，見左云沒有再同她們多說的意思后，立即跟左云提起了正事。

“夫人也不要怪我自作主張地把您帶到這兒，只是悅媽媽剛剛歇下，我實在不敢自作主張去打擾她，我想著反正現今得空，我們也好不容易見著夫人，就盼著夫人不要嫌棄我們，我們也趁機好好跟夫人說說話。”

“如畫姑娘說得哪里話，大家都是苦命人，哪里有什么嫌棄一說，今日得空，自然是要和大家好好聊聊的，只是據我所知，悅意并沒有午睡的習慣，我早間看她臉色不好，這由著她睡下，會不會有什么不妥？”

“不會。”翠芝立即接過了話頭，肯定地說道：“悅媽媽每年除夕都這樣，今年還算好的呢！我記得她剛來的那年啊，一個人在院子里站到了天亮。你可不知道……”

“咳、咳……”翠芝剛想再說，如煙突然打斷了她，有些惱怒地瞪了如煙一眼，翠芝還是把接下來的話給咽了下去，看著左云，翠芝有些尷尬地說道：“反正夫人不必擔心悅媽媽就是了！”

“那便好！”左云自然不可能再追問，只是沒有聽到想要打聽的事心中頗有些遺憾，但想著來日方長，也就沒有太過失望，只是如煙為何會突然打斷?左云心中不免對她又高看一分。

見左云不再追問，翠芝也松了一口氣，笑著同左云說起了今年的這場雪，左云貌似渾然不覺般地隨著她的話頭聊了下去，如畫見狀也加人了討論。

“要說這雪也確實下得大了些，往年的除夕可沒這樣下過。”

“就是。”翠芝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前幾年沒有宵禁，我可記得盛京的燈會熱鬧得很。”

“可不是！”如畫的臉上不無遺憾：“年前沈公子還說今年禮部準備了大量的花燈，準備元宵時點亮，依我看即便今年元宵時要解禁幾日，也不會太熱鬧了。”

“哎！”翠芝嘆了一口氣，看向如畫的眼神有些復雜，羨慕中又帶點掩飾不住的嫉妒：“妹妹自然不用擔心的，沈公子那么愛熱鬧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給妹妹尋開心。倒是我們”說著，她便看了一眼如煙：“定然會過一個寡淡的新年了。”

“呵呵！”如畫掩嘴笑了起來：“姐姐說得什么話，我不過是跟著沈公子玩玩罷了，你拉了如煙姐姐同你一道，才有些可笑呢！如煙姐姐有茍公子，怎么會寡淡呢！”

“就是，就是”如畫也笑了起來，看向如煙的眼神有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我怎么忘了這出，如煙是清倌兒，自然與我們不同，茍公子這般高潔，如煙這年過得吧，肯定是不同凡響的。”

一直沒有吱聲的如煙在聽兩人含槍帶棒地說起自己時，不禁也抬起了頭，但她僅僅是望了兩人一眼，就沒有再多話。

見如煙并沒有被激怒，如畫兩人也覺得有些無趣，又怕左云被冷落，忙轉移了話題，言語間竟開始打探起她同悅意的點心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