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皇城安康宮內,大燕幾乎所有的權貴都聚集在這里了。大家雖然都相互客套的聊著天,但心思都放在了已經許久未有人進入的大門。
周家當家人周林身為一品大司徒,前國丈,又比云皇后長一輩,此次并沒有親自前來賀壽,只遣周韻和周從帶來賀禮。
此時,周韻周從兩人坐在主位下方左首。因為吉時未到,帝后并沒有入座。
面對眾人玩味的神色,周從臉色不善。他低聲對周韻說道:
“這李云舒莫不是不敢來了?”
周韻神色倒還如常,聞言他冷哼一聲:
“倒是沒聽說還有他李肅不敢的事。現今他哀期已滿,又是云后大壽,這帖子早就送到李府,只要他不來,就等著明日朝上的彈劾吧。”
聞言,周從神色稍定。卻還是忍不住頻頻望向門口。
當眾人以為李云舒不會來時,確只聞內侍尖銳的聲音:
“尚書令李大人到。”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偌大一個安康宮只聽見李云舒沉穩的腳步聲。
周從臉上一變,看著從大門緩緩走入的李云舒,如同見到了馬王坡那日的他。
在周家二人下首坐定,李云舒轉身向二人拱了拱手。周從不知如何回應,周韻卻陰陽怪氣地說:
“李大人好大架子。”
眾人正待看李云舒如何作答,內侍的聲音再次響起:
“吉時到,恭請皇上皇后圣駕。”
眾人趕忙跪拜,有好事者,還拿余光偷偷打量李云舒和周家兄弟三人。
羲和皇帝和云皇后入座后向群臣示意,眾人這才起身,包括帝后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若無其事地掃過了李云舒。
說了一些場面話后,羲和帝突然對李云舒說道:
“驚聞噩耗,李卿節哀。”
李云舒立即起身跪謝:
“謝陛下關懷。”
其實,自古賀歸來,李云舒從未同羲和帝離得這樣近。羲和帝已經年近五旬,是被酒色掏空的所有皇帝的樣子。
自馬王坡一役后,李云舒很少會有難以自制的時候,但此時,他腦海中卻無法控制地浮現出了已經死去多年的曹云的樣子。果然同羲和皇帝一點都不像。
壽宴雖然盛大,卻也無趣得很,眾人耐著性子受著,心中卻已經不耐起來。壽宴臨結束的時候,帝后就要離座了,眾人這才真正開始興奮起來。
當大家以為好戲即將開場時,羲和帝突然道:
“今日這月色如洗,寡人著實歡喜,李卿陪寡人走一走.”
“是。”李云舒起身離座。
待李云舒同羲和帝離開,屋里一干人才回過神。看向周家兄弟的眼色更加玩味,這周李兩家斗起來已然精彩,這羲和帝再插一腳,更是精彩萬分啊。
周韻神色如常,看向眾人的眼神甚至帶有一絲鄙夷。他起身輕撫衣角,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同周從一道離開了,留下一室的不解。
不知誰突然說道:
“這周韻倒還沉得住氣。”
……
今日月色確實撩人,但羲和帝卻不見得真正歡喜。李云舒是外臣,云皇后并沒有同路。羲和帝揮退內侍,只讓他們遠遠地跟著。
羲和帝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沒走多久就堅持不住了,他停下來看著一直跟在身后的李云舒,感嘆道:
“寡人真是老了。”
李云舒急忙說道:
“皇上正值壯年,風華正茂。”
羲和帝搖了搖頭:
“這風華正茂,寡人卻是當不起的。李卿少年英雄,于文于武,都是我大燕國當仁不讓的第一人啊!”
李云舒聞言立即跪拜:
“微臣惶恐。”
羲和帝輕笑一聲,卻并未讓李云舒起身,他看著垂首跪立的李云舒,聲音突地一沉:
“李卿救我大燕于危難,是寡人最看重的人。”羲和帝將看重兩字咬得格外重。
李云舒雖然跪著,眼中卻并無太多敬意。聽聞羲和帝如此說來,李云舒一點也不意外。自馬王坡一戰,羲和帝處處受制,如今好不容易李云舒同周家鬧翻,他自然迫不及待地來籠絡李云舒,這君王之道,自古以來就是坐山觀虎斗。
但羲和帝并沒有聽到李云舒的感激涕零。他只望見李云舒一雙冰冷的眼睛。
自他登基,還從未在哪個臣子那里看到過如此直白的蔑視。
正要發怒,卻聞李云舒說道:
“陛下,可還記得今日是十月十四。而一個月前的今天就是九月十四,正是大皇子的生辰。”
“這關你何事?不對,那個孽障的生辰明明就是今日。”
“是么?”李云舒嘲諷地看著羲和帝:
“可能是陛下當年傷心過度,分不清給嬪妃賀壽的絹花與給皇子慶生的綾花吧!”
一句大膽始終卡在羲和帝的口中說不出來,待跟在后面的內侍發現異常,走向前來時,只見羲和帝渾身顫抖。當內侍上前扶他時,他猛然推開了內侍,幾乎是兇很地大聲喝道:
“傳皇后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