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吳君遲把我抱上了床,我知道吳君遲為我倒好了水,我也知道吳君輕輕帶上了我的門,悄悄的離我而去,因為我沒有睡著。
當他遠去的時候,我從床上起來,我知道,蘇布棋永遠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打我,陸晚秋永遠不能罵我了,可是如果李云飛是我想象中的人,為什么現在他也不見了。
我在這房間里面飄蕩,猶如這遺世的孤魂,觸摸著每一處的回憶,我不敢開燈,可是這一切都在我的記憶里,即便是黑暗中,它們依舊是那般的鮮明。
我將吳君遲帶來的東西全都吃下去,以防止我會在半路上暈倒,我想再去一次那個天臺,我想再看一次夜晚的星空,即便那里從來沒有過李云飛。
我撫摸著這圍墻的痕跡,想象著李云飛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樣子,我認真看著這樓梯的足跡,想象那每一次牽著我手的溫度。
然后眼淚劃過,我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因為這里的一切都只有我一個人的印記,我知道,我是病了。
可是我不愿承認,因為我啊,是個不愿意服輸的人啊。
我蹲在這天臺唯一的墻下,看著城市中的燈火通明,看著燈火下來往的車輛,等著這燈光漸漸暗淡,等著這天漸漸明亮。
晨曦終于來臨,從東方的魚肚白里冒出了一縷紅光,如同天梯的光暈落在我的腳下,整個陳舊的地板在瞬間變成了粉紅,猶如千萬朵玫瑰盛開。
我順著這縷光芒起身,然后一步步走到這天臺的邊緣,爬上這不高的墻,我坐在這墻上,感受著這陽光落在我臉上的溫暖,李云飛,如果你只是在我絕望的時候出現,我現在不絕望嗎?
我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這陽光落下的溫柔,我忽然在幻想,幻想天堂的樣子,那里陸晚秋會不會溫柔一些,那里,蘇布棋會不會是一個英俊溫柔的美男子。
太陽終究是出現了,溫暖在瞬間包圍了我,我低頭,不知何時,這樓下竟然圍著滿滿的人群。
然后我看到了這陸陸續續的人,看到了他們正在看我,看到了他們周圍全都是機器,原來他們是要來拆除這棟樓的,而我正在他們的上面,阻礙了他們的工程。
然后警察來了,他們在下面鋪好了氣墊,擴音器在我耳旁響起,勸說我離開這里。
“你相信天堂嗎?”我問那個要靠近我的警察。
他露出了驚訝,然后我沒等他開口,然后咯咯的笑了,“我知道,你要說不信,因為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只是你不知道,我已經是什么都沒有了。”
“你還有我。”是吳君遲,他出現在這天臺上,“蘇薇。”他說,“對不起,我昨晚睡著了。”
“你不屬于我,吳君遲,你屬于趙雪柔,這一點你不必否認。”我看著吳君遲,仿佛看見了那個在歪脖子樹下與我對視的男孩,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是小孩,“我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我也知道你可以為了我說謊,因為,你啊,吳君遲,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了。”
“蘇薇,不要。”又一個人從那樓梯口走了出來,是我在醫院見過的猶總,“不要跳,你媽媽也不希望你這樣,她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媽媽?”我笑著看著他,“她和你睡過,要的就是你照顧我?”
“蘇薇,你誤會你媽媽了。或許她做了太多讓你傷心的事,但是她也為你付出了不少,我幫你,是因為我還沒有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蘇薇。
你不用回絕,這是幫我女兒說的,我一直以為我能用錢幫你,能用錢彌補你,可是在你眼中,我看到了善良,看到了真誠,你是個勇敢的孩子,你從未向猶白珊提及過你的救命之恩,你甚至在醫院中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卻沒有絲毫想要勒索我的想法。
所以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你應該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你應該有更好的明天,蘇薇,先下來,下來再說好嗎?”
“你們別急,我不會跳下去的。”我看著漸漸高升的太陽,看著下面的人群,“我只是想看看朝陽。”
我伸手抓住坐在我身邊的李云飛。
“你來了?”我說。
“因為你絕望了。”
“日出很美。”我靠在他的肩上。
“天堂也很美。”他撫摸著我的頭發,親吻著我的額頭,“你會跳下去嗎?”
我對他搖頭。
“陸晚秋和蘇布棋那樣的人不會出現在天堂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看日出。”我回答他,然后我感覺到我的眼淚穿過了他的身體,落在了這墻壁上,然后被這墻壁吸收消失。
“如果你只是想要看日出,我就不會出現了。你絕望了。”
“看到你,我就不絕望了。”
“你知道我是假的,可是你還是義無反顧,你也知道當你不在絕望,當你不再需要鼓勵和希望的時候,我就會消失,你出現在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打算在這里自尋死路,你無法掌握自己發病的時候和契機,所以你只有一死了之,你不用隱瞞什么,因為我就是你心里的希望啊。
以前你在擔心,你在恐懼,你不敢面對現實,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個外人,我只是一個不懂你的人。
但是現在,你知道我就是你心底的幻想,你知道我的存在不過是你自己心底最最深處的不甘心和希望,所以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所以我知道你所想的事。”
“那你也知道,作為我的幻想人物,你的話真的是有一點多了呢。”
然后李云飛從這墻上跳回到天臺,他對我伸手,他說,“下來吧,蘇薇。”
然后我從這墻上跳到他的身邊,和他手挽著手。
“看他們的眼神,他們都當你瘋了呢。”
我推開警察,我知道,在他們的眼中我在自言自語,我在裝瘋賣傻,不對,我是真瘋真傻,可是我不介意,我依舊是挽著李云飛的手,從這里走了下去。
“如果瘋了能見到你,那我寧愿永遠都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