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瑯不過一會兒便回來了，左手里的絹帕包了幾塊精致的水晶梅花糕，右手則拈了一朵粉薔薇。

“小姐，我替你簪上。”

“好。看著你回來得這么快，估摸著前院花開得甚好，不如我也去前院瞧瞧。”

“小姐英明。前院的花兒開得可好了，什么海棠啊，繡球啊，還有花房培育出來的不少牡丹和芍藥……”

過了一會兒，綠蔭中先后走出了三個男子：一個如芝蘭玉樹，溫潤清俊，白衣翩然；一個如靜水深沉，端莊持重，玄衣沉穩；一個如天星熠熠，慵懶從容，紫袍如云。

“陛下萬福。”紫袍人閑閑向白衣人行了個禮，又對著黑衣人道，“七皇子好。”

“太子殿下萬安。”黑衣人回了個禮，又向白衣人行了禮，“三哥。”

這時方知白衣人是登基不久的楚涵王皇甫詡，黑衣人則是七皇子皇甫曄，而紫衣人則是燕國太子桓琰。

彼時，只是偶然相遇，卻不知命運將把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甚至將對燕楚兩國的政治格局產生莫大影響。

“太子殿下莫不是也被這樂音吸引過來的？”皇甫詡狀似無意地問了句。

“燕地少有此等綿長幽邃之音，故而好奇地尋了過來，誰知半路便消弭不見，就隨意地逛到了這兒。”桓琰笑笑，“想必前院必定花開正好，昭胤就先走一步。”

“太子殿下請便。”

看著桓琰離去，原地的兄弟二人也是各懷鬼胎。

皇甫詡則想起了那個曾經坐在花間吹笛的姑娘奏出超然物外的清音，和她清麗中帶著嫵媚的臉龐，她們奏出的樂音是如此的相似。

皇甫曄想起了曾經沐家舉辦宴會，他閑逛時卻被一陣相似的笛音吸引，雖然被花園所隔，但清音如許，依舊深入他心。

一派兄弟情深，兄友弟恭功夫做完，兩人再無話頭。

雖說是兄弟，但是生在皇家，又有幾分真情？只不過面上的噓寒問暖，背地里的暗潮洶涌。

前院。

海棠醉臥，木筆書空，薔薇蔓，繡球落。罌粟妖，木香升，杜鵑歸，荼蘼香。香花如夢，美人如云。

沐晩珂看著血色的薔薇，卻想起了記憶里的母親。

記憶里的母親曾經醉臥花間，幽幽的體香卻比花香更濃郁芬芳，惹人心醉……

就連死亡都……

淚，滴在薔薇花瓣上，卻顯得花瓣更加嬌嫩。

母親是骨生族的后裔，只要后代是女子，都會如骨生族人一般，體帶異香，入骨生花。死亡之時，開出自己的生命之花，奉獻出最后的美麗，絕望的美。

母親一生摯愛曼珠沙華，所以她的生命，也湮沒在一片緋紅里，也湮沒在那無盡的罪惡和絕望里。

魂渡彼岸，心念成灰。往生之處，唯留牽掛。

若真有彼岸，母親應是解脫了吧。

“沐小姐。”

沐汝嵐抬眼，來人是一個少女，眉目溫柔，冰肌玉骨，雅人深致。楚都之中，這樣的少女，應該只有一個——慕容雅歌。

可是，慕容雅歌并不在這次選妃的名單上。她是被慕容家從小當做未來的皇妃培養的女子，這是不合常理的。也許慕容家另有打算吧。

“慕容小姐好。”沐汝嵐問了聲好，看著面前溫婉的慕容雅歌，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心里卻生出幾分親近，甚至還感到了一絲熟悉，“若慕容小姐不棄，可喚我一聲汝嵐。小姐什么的可擔待不起。”

“我既喚你汝嵐，你可怎么好在與我生分？喚我雅歌便好。可惜我只有個名沒個字，所以只能喚你汝嵐了。”慕容雅歌輕靈一笑，動若一瞬花開，靜似水蓮宛然，動靜之間，風華無雙。

她本該是個活潑的好女子，卻生在公侯之家，活在條條框框之間，生生將本性消磨了。

沐汝嵐苦笑了一下，自己也不是被歲月磨盡了爭強好勝？生于貴族名門，自由是最奢侈的愿望。因為若是自由放縱，子弟便成紈绔。

“聽說汝嵐你要入宮了，但是我可不敢說恭喜你。”雅歌苦笑了一下。

“人生來就是活在囚籠里的，禁宮只是個小囚籠，囚皇室眾人，而天地才是真正的大籠子，囚住了所有人。”汝嵐輕輕拍了拍雅歌的衣袖，笑了笑，“都是在籠子里活，和不求一個自在。”

“汝嵐你說話頗有禪意。我這個大俗人雖參不透大道理，聽了你幾句倒也豁然開朗了。”

“雅歌你也好意思自稱俗人，‘楚都三姝’之首難道是浪得虛名？”

“說起這個，你如此才貌，怎的就落了選？”

“這我可就只能不自謙地說一句，虛名而已，何必汲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