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當家孰為耕織計(一 上)
- 天下第一村姑
- 朱紫衣
- 2530字
- 2013-08-02 11:59:58
第五章當家孰為耕織計(一上)
村子里自然談不上什么夜生活,吃完晚飯便差不多要睡了,只是三兒還有功課要做,在他的房間里點著燈,張小菇披著單衣,打著哈欠,幫三兒磨墨。三兒的作業,其實就是臨摹幾張字,然后寫一篇文章,等磨好了墨,張小菇坐到一邊的矮凳子上。秋天的天氣,涼的很快,晚上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了草蟲的鳴叫聲。只聽三兒低聲說道:“二姐,你可知道今日為何與鄰村打起來?”
張小菇正埋頭學著給三兒縫衣裳,聽了三兒的話,訝異地抬起頭來,問道:“難道還有別的緣由?”
三兒悶聲說道:“有人實在太可恨?!?
張小菇問道:“是什么人?究竟什么事。”
“那私塾中有人很不見待我,昨日起了口角,本不欲理他,卻沒想那人又提起了大姐的事情?!闭f到這里,三兒猶豫了一下。張小菇的動作也是突然一頓,在她身體中殘存的記憶里,存留的實在不多,但是大姐卻顯然是一個例外,即使是此時口中說起,張小菇的心中也不自覺涌起一絲溫暖和憂傷,語調不自覺低了起來:“說到大姐?然后呢?”
三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墨汁在紙上污了一大塊,怒道:“是鄰村一個姓白的人,在私塾中對著我們四處宣揚,大姐去了當日的事情。”
當日的事情,說起來,還不過是兩年前。
紅石村民風還算淳樸,沒有多少奸邪之徒,但凡事總有例外,兩年前,紅石村外突然來了一撥土匪,本地人喚作黑匪,聽聞是官軍剿滅的一個寨子,從山那邊流竄過來的。到了這紅石村,綁了幾個人要錢要糧,綁的人里頭,就有張小菇的姐姐。后來官軍剿匪,滅了黑匪,卻不想黑匪綁的女人都已經被奸殺泄恨。
張小菇幾乎都已經要忘了自己的那位姐姐,究竟是什么樣子,卻依然會想起,在很小的年紀里,對著小河水梳頭,大姐給自己撿石子,赤著腳坐在石板上……然后大姐走過來,就像張小菇對三兒做的那樣,敲了敲張小菇的頭,教訓道:“熱石板坐不得。”清涼的河水流過腳趾頭,感覺陽光溫暖而平靜。
只是日子過的匆忙而不安分,就在兩年前的夏天,張小菇的姐姐就沒了——此間的風俗,親人去世,頭三年的的門聯是用的黃紙。在院子門口,黃紙早已經被風雨吹落成不像樣子,風刮過來的時候,撕開的門聯隨風晃起來。姐弟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感情自然不是尋常人比得上的。
聽了三兒的話,張小菇柔聲說道:“后來你就動手了?”
三兒道:“我不想大姐被侮辱?!?
張小菇起身摸了摸三兒的頭,又把案上弄臟的宣紙抽出,擺到一旁,一邊說道:“家里的事情,自然只有家里清楚,傳到外面,一傳十十傳百,人啊總是愿意撿他們想聽的來信。說起來,真的又有誰知道呢?你總不能一個跟著一個去怨他們,恨他們,只等你有了出息,他們自然不敢都那么閑言碎語。”
重新拿起筆,三兒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不想去私塾了。”
張小菇的動作也停下來,皺了皺眉頭:“為什么?”
三兒不高興地說道:“我不喜歡那些人,要么太傻,要么太虛偽?!?
張小菇嘆了一口氣,教訓道:“你一個小孩子,和人說什么虛偽,別的可以不做,書怎么能不讀,小心爹爹要打斷你的腿。”說完,張小菇看三兒一臉的郁悶,又笑著說道,“你沒有聽爹娘說嗎,過一段日子,我們就要搬去別的地方了?!?
張小菇正要說話,卻聽見屋子外邊突然想起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門打開了,是張有。
“爹,怎么了?”
“你娘病了,我要連夜帶她去府城!”
面色緊張,張有也不是開玩笑的人,張小菇往前走了一步,急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不是突然就病了,十幾年的老病根,只是說發作就發作了,臉上燒地厲害,全身也發起抖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張小菇只看了一眼,便心疼不已,三兒更是緊繃著一張臉,還說要跟著去府城,卻被張有一腳踢了回來。讓張小菇和三兒看好家,當即借了一輛牛車,車上鋪墊好稻草,再蓋上棉被,陳氏躺了上去,已經是人事不知。
張有又回頭囑咐了一句:“在家莫要出門了?!?
張小菇連連點頭,哽咽道:“爹爹記得托人帶個信回來?!?
“我知道。三兒,這幾日你也不可荒廢了學業。”張有又對三兒叮囑了一句,便上了牛車,找了一根長竹竿,急匆匆趕著牛車往村外去。張小菇心中有些憂慮,問三兒:“娘以前也如此病過么?”三兒應道:“又是有過,那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誰能想突然又病了。”
張小菇道:“想必是這幾日事情太多,娘親太過操勞。”
三兒沮喪道:“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寫你的字去。”張小菇說了一句,便沉默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北去的道路,拉著三兒向家里頭走去。
因為陳氏突然大病的緣故,家里頭白天本就冷情,現在就更顯清靜了。張小菇憂心是憂心,不過家里不能不照看好,米缸里的米面都有些不夠了,還要用去年的陳糧去脫粒。剛剛收過秋糧,田里其實沒有多少事情,張小菇也無需理會。
張有和陳氏這一次去府城,一來一回至少要半個月,原本定好的一些事情,只怕也得暫緩了。
等到了第二天,三兒去了私塾,張小菇來到院子里,正打算打掃一下,卻看到有個人影站在樹下,在鬼鬼祟祟往這里瞧。院子的矮墻是那種黃泥土磚堆砌起來的,土磚很容易被雨水沖散,所以矮墻上還都是些破爛到不能穿的衣服,木板,破漁網之類的東西,用來蓋著。矮墻只到張小菇胸口高,所以張小菇就直接走到了院墻邊,朝院子外的樹下喊了一句:“什么人在那里?”
“張……張家小娘子?!?
“你是誰?”
從老樹樹干那邊響起幾聲咳嗽,一個讀書人裝扮的年輕人一臉尷尬地走了出來。張小菇這才看清來的是誰,當即沒了好脾氣,嬌聲喝道:“劉興文,你來干什么?”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在田間和張有吵架的劉興武的弟弟,劉家的老二。
劉興文擦了擦額頭的汗,一臉無奈地解釋道:“張……張家小娘子……莫……莫要誤會?!?
張小菇白了他一眼,問道:“說吧,你來干什么?”
劉興文口音有些結巴,再加上性子柔順迂腐,和他的兄長簡直是兩個極端,所以常常被人調笑。張小菇對這樣的人也生不起氣來,兩只手搭在院墻上,又接著補充了一句:“長話短說?!?
“張……張家小娘……”
“都說了,長話短說!”張小菇有些不耐煩。
劉興文連忙道:“慚愧……慚……慚愧……”張小菇瞪了他一眼,嚇得劉興文連忙將嘴巴閉起來。張小菇問道:“你來是有什么事?”
“張……”劉興文剛吐出一個字,就看見了張小菇殺人般地目光,立刻把后面幾個字憋了回去,心想還是別打招呼,直接說事的好。當即拱手說道:“是……是這……這樣的,聽聞……聞伯母身體有恙……家……家父……特地……特地遣我來……來探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