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六女兒初妝成(二 下)
- 天下第一村姑
- 朱紫衣
- 2520字
- 2013-08-02 11:59:57
第四章十六女兒初妝成(二下)
黃昏時候的日頭已經靠著起伏的山巒,天地間只余下一片陰影和一片紅色,天氣有些寒冷,張小菇緊了緊衣服,她手里的棍子還帶著些血跡。劉家在紅石村的聲名可實在是糟糕透頂,劉興武也是個暴躁脾氣,剛剛動起手來,也是因此,現在被張小菇這么一東拉西扯,雖然沒聽懂什么意思,反倒是被唬住了。劉興武向來就是讀書無能,和他弟弟比起來,更像個混日子的。紅石村里,人們都道劉家:“老子摳,老大白,老二迂。”
劉興武想要開口說什么,一時竟找不到什么詞,一旁圍觀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劉家老大,你再在這耽擱,恐怕就趕不上晚飯了。”一個老農蹲在田頭笑道。
劉興武掛不住臉面,硬聲說道:“張有你是要賠錢了事,還是跟我去一趟官府?”
張有悶聲道:“賠錢了事,你傷了我的牛,又怎么算?”
看著又要吵起來的樣子,張小菇又道:“一件事歸一件事,咱們分開說,我家的牛踐踏了你的田地,按律賠你幾文錢罷了,你傷了我家的耕牛,這可是大罪!”
張小菇哪里懂這時候的律法,不過是想唬一唬劉興武罷了。要沒記錯的話,在古代,殺耕牛都是大罪。
一聽這個,劉興武倒真是有點拿不準了,他看著張小菇,原本挺溫柔和順的一小姑娘,怎么就變這么兇殘了呢?說起來頭頭是道,就像讀了書的二弟那般。也虧劉興武心腸不是太壞,臉皮也不是太厚,碰到不講理的能橫一下,但碰到跟他講理的,雖然講的是歪理,卻有點猶豫了。
他瞪了眾人一眼,道:“今日的事情,便罷了!”
說著,當真帶著他家的幾個佃戶,轉身便走了。張有臉上卻笑不起來,他看了一眼張小菇,然后朝其余人揮了揮手“看什么看!”便牽了牛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去。張小菇有點委屈地跟上去要扶張有,等回到了家,陳氏一看張有臉上的傷,也嚇了一跳,忙問是怎么了。
張有板著一張臉說道:“還不是劉家鬧出來的,他們想要買下我們的田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里正大人又是劉家的親戚,難免會偏袒他們。”
“想父親大人遷到此間來的時候,劉家還多有求于我們,只是家中經營不善,這幾年間田產失了許多,家中積蓄也漸漸少了,若這最后的幾畝田地也沒了,恐怕連三兒上私塾都供養不起。”陳氏言語溫柔,順著張有的意思說了幾句,又勸解道,“等三兒到了科舉的年紀我們便可以遷到蘇杭去,聽聞那里的農田已經大多改種桑樹,有許多紡織工場,我的舅舅也在那里,投奔他也好,自己開辦工場也好,現在也不必為了那些田地太過拼命。”
張有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憤懣,只道:“田畝之事,雖是根本,不過終究讀書才是出路,三兒今日怎么還沒有回來?”
張小菇在一旁連忙說道:“興許是先生留他了。”
三兒要是只道張小菇這么替他辯解,不知道該有多“感動”吧,張有卻是不信,說道:“等三兒回來,且問問他是哪里瘋去了!”
“小菇,你的傷如何了?”張有說完三兒,又轉過頭問一邊的張小菇。
張小菇應道:“已經好了。”
張有又教訓道:“你一個女兒家,以后莫要獨自上山了。”
張小菇只好唯唯稱諾,又說了幾句,張有便說:“等三兒回來就開飯吧,我去喊他。”
陳氏又對張小菇說道:“這幾日,我身體不好,沒法子織布了,家中的織布機不能讓它空著,小菇你來織布吧,過幾日,你爹再去一趟府城把存下來的幾匹布賣了,買些日用的東西回來。”
織布?
張小菇怔了一怔,腦子里突然想起了那什么什么“你耕田來我織布”,不過這年頭,織布怎么織,張小菇卻是全然不曉得。
家中的織布機是放在小院子里另外一個屋子,年頭也有些老了,旁邊堆放了紡好的紗,府城有些大的布匹店,會低價賣一些紡好的紗給鄉間家庭小作坊,然后每隔一段時間收取織好的布匹,成本比起工場買來的布要高一些,但是因為是更多手工,所以要精美些。就像張小菇的母親陳氏織好的布,送過去,也不是全收的,十匹布能收七匹,就已經算不錯了,其余只好低價折賣,或者留給自家做衣服。
張小菇的擔心,原本也是多余,家中織的布,就一直是陳氏在做的,現在讓張小菇來,也是打著重頭教起的意思。
不知什么時候天已經黑了,張有和三兒卻還不見回,陳氏已經把飯菜都端上了桌,酒也已經燙好,才聽到院子外門開的聲音。
三兒哭喪著臉,臉上黑一塊紅一塊,張有的臉色一片鐵青,顯然剛剛已經發過火,張小菇小聲問道:“怎么了,爹?”
陳氏也拉著三兒問道:“這是怎么了?”
張有怒道:“怎么了?三兒小小年紀就跑去和鄰村的孩子打群架,還自命什么大將軍,還打傷了幾個勸架的佃戶。那里就是沈家莊園的地界,到處惹事,要是惹惱了那里的主事,還怎么收場?”
“一些孩子,怎么還能打傷大人?”
“二姐這你就不懂了!”說到這里三兒悄悄躲到陳氏的背后,雖然渾身酸痛,還是朝她做了個鬼臉,得意道,“古來有名的大將軍行軍作戰,講究的是同進同退,二十幾桿長竹竿,削尖了一同往前捅去,管他是誰!又是在枯河道里,不用管兩邊,只管往前沖就好了。”
張小菇哪里懂他說什么,悄悄吐了吐舌頭:“跟爹解釋吧。”
但顯然,三兒更了解張有,他白了張小菇一眼,沒浪費時間,徑自走到大堂的凳子邊,一脫褲子,趴倒在凳子上,緊接著像豬嚎一般哭喪道:“娘來打吧!”
“你——”張有氣極。
“好了好了!”陳氏都被三兒逗得笑了起來,拉著張有勸道,“三兒不懂事,你也跟著不懂事么?都快好好坐下來,菜都要涼了。”
“快起來,三兒。”說話間,張小菇已經去把賴在凳子上的三兒拉了起來。
“眼看要冬天了,也該給孩子置辦幾件新衣裳了。”等家里人都坐好了,陳氏給張有倒了酒,溫聲說道,“劉家那邊,且別去管他們,難道還明搶不成。”
“我并非擔心他們。”張有嘆了一口氣,知道陳氏想岔了,解釋道,“今年夏天旱了一個多月,這兩年溝渠又於塞了許多,無人管看,也不知別村如何,紅石村明年恐怕都不好過了。聽聞北邊旱得要厲害多了,黃河都快干了,好幾個府都是顆粒無收啊,出了很多流民,朝廷估計是打算讓他們南下就食。估摸著……很多人家都要過不去這個冬天了。”
陳氏嘆息道:“這也是朝廷該擔心的事情,你又擔心什么呢?”
“你不知道。”張有又道,“也正因為這事,聽聞沈閣老就要請罪辭官歸鄉了。”
陳氏奇道:“沈家么?與我等小民又有什么關系。”
“你可知道,這本就是朝廷大事,我一介村夫如何知曉?那日我在沈家莊園外,親耳聽兩個轎夫說的,等沈閣老回鄉時,沈家在此的莊園又要增置田產,紅石村大約都免不了,府城官員誰敢得罪沈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