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芷蘭宮中走出來的，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只記住了瑾諾明亮的眼眸，那樣安靜地看著我，深處卻有著溫柔的情緒在流動，讓我的心覺得暖暖的。

夜晚微涼的風吹拂著我的面頰，我的思緒如這夜色無盡地延伸開去。

我知道自己是慣會逃避現實的那種人，但當瑾諾對我說出那個故事時，我卻沒有辦法去想這是別人的故事，與我無關。

即使我已經完全不記得那樣一個垂淚的少年，但那一瞬間，我聽懂了，故事了的男孩和女孩就是瑾諾和我。我無法明白他心底的情緒，無法理解僅僅一面之緣，是什么促使他放棄一切來到我的面前，卻被他這樣的舉動，這樣的柔情深深打動。

我想起了朱顏，同樣是庶出的孩子，我和朱顏認識這么久了，卻是第一次從瑾諾這里真正地體會到了朱顏心底的傷痛，那是無論我怎樣理解同情，設身處地想象也沒有辦法真正明白的痛，所以或許我無法愛上瑾諾，卻在心底真正地將他當作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來疼惜。

婚禮在一月后舉行，原本如皇帝納妃一般，只是比較簡單的儀式，卻因為這個人是瑾諾，是出身四大貴族之家，所以母后特別將其按大婚的儀式來舉行，也算是安慰嚴家的面子。

婚禮當日朱顏一直都陪在我身邊，看著宮人為我梳妝，她在一旁無所事事，卻是很歡樂的樣子。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在那一襲紅衣的映襯下，我的皮膚也微微帶著紅色的光澤，仿佛蒙上了一層特別的光彩，分外動人。

我移開目光，臉上卻沒有笑容，只有著一絲迷茫。這一切都是真的么？為什么我卻像是在做夢一樣呢？仿佛不知何時夢就會醒，那時我依舊是那個開懷笑著不知憂愁的公主，千方百計地找尋機會見一面那讓我迷戀的男子，不曾站在那孤寒的位置上，也不曾一襲紅衣嫁作別人的妻子。

“我聽月初說那嚴三公子是個溫文儒雅的妙人，真想見一見呢！”

朱顏歡樂的話語將我神游的思緒拉回了身體，我扭身看向正為我攢著發簪的月初，笑道：“還不曾聽月初這樣夸過誰呢！”

月初原本正專注著為我梳妝，忽聽此言微微一愣，手捏著發簪空懸著。但是只一會，月初像猛然醒轉，退后一步，彎身說道：“月初原話本不是這樣說的，顏小姐夸張了。”

我本無它意，無非說笑，此刻看到月初的反應有些反應不過來，怔了一瞬才明白。我看著面前恭敬彎身的月初，只能隱約看見她的面容。她沒有笑，語氣似是惶恐，卻又太過鎮定，那樣的態度只是疏遠而已。

月初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

朱顏也有些疑惑，看了月初一眼，笑著說道：“怪我怪我，這什么話到我嘴里味道總是會變的。”又將將月初拉起，說道：“你若再如此，我可要內疚了。”

朱顏看著我轉換不過來的表情，又說道：“我這人向來如此，大家自己人，就多多見諒啦！上次宋則希提了漂漂亮亮的一首詩，可惜被我一念愣是變得搞笑了，氣得他說我一句話壞了他的字，以后再也不寫字給我看了。”

我和朱顏相處這么久，彼此之間心意相通，她說出這番話來我就明白自己臉上的表情太過僵硬了，配合地笑起來，盡量輕松地對月初說道：“朱顏就是這樣，你也該習慣了，如朱顏所說，大家都是自己人，下次若是再這樣見外，我可要罰你了。”

“是。”月初雖然語氣恭謹，但到底沒有再行禮，唇角也露出了一絲細小的笑容。

妝成之后，只有我和朱顏兩人在房間里，月初關門退出后，朱顏收了笑容，極其嚴肅地說道：“月初似乎變了很多。”

一句話，勾起我心底的千絲百緒，無奈地一聲輕嘆。“你也發現了，月初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為什么？”

“月初自小就是穩重謹慎的人，若不是如此母后也不會將她放在我身邊，可惜，她太謹慎了，自我登基做了皇帝，我就覺得她疏遠起來了，大約心里牢牢記著伴君如伴虎之內的話吧，總之小心得讓我難受了。自小在身邊的人，卻不能貼心，有什么話無法傾述也只能放在心里，到叫我多愁善感起來了。”我心中糾結著那一抹煩愁，總也無法抹去。

朱顏也在思索著什么，好一會才嘆息著道：“這個心結怕是沒這么容易解開的了。”

若是將我換作朱顏，情況或許會不同吧！無計可施的我只能這樣想象，朱顏那樣開朗的個性，一定能夠讓月初放下心中的顧忌，只可惜我到底不是朱顏，只能輕嘆卻無法挽回那份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