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湖面上，連水紋都難見一絲，只有一只華麗的畫舫，在水面上靜靜懸浮著。倚在畫舫欄桿邊上的是兩個小姑娘，都是十六歲的風華正茂，一人穿著精致宮裝，妝容細致，正是長公主風斂容，另一人一身明媚的紅色的衣裙，連上洋溢著張揚的笑容，是出身四大貴族之一的朱氏，如今的公主侍讀朱顏。

斂容又折了幾朵薔薇，都是最紅最艷的花朵，她正將那沾染了她鮮血顯得越發慘烈的紅色花瓣一片片從花莖上撕扯下來，然后扔入平靜的湖中。

一片花瓣跌落，水面上蕩起細微的漣漪。無風，微涼的感覺卻自腳下漫起，包裹住整個人，驅散本就不濃烈的燥熱。

“每次去看父皇母后都會在一旁看著，父皇什么話也不跟我說，但看著我的眼神冷冷的，像看仇人一樣。”斂容看著慢慢漂遠的花瓣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還是覺得鼻子酸酸的。

“容兒，我沒辦法騙你。”斂容轉過頭來看朱顏，她有些不安，但是眼神堅定。“盡管你會覺得受傷，但總比你以后被他們傷害得更深好，更何況你還有我。”斂容被朱顏包裹進來懷里，同樣纖細的身體，朱顏因為長年習武的緣故，身體強壯得多，溫暖得多，那溫度傳到斂容身上，來到她的心里，便讓她覺得堅強起來，于是她握緊了朱顏的手，聲音小小的，卻很堅定：“你說。”

“你的確是皇上的仇人，因為你的母親殺了他最寶貝的兒子，而且，馬上就會殺了他。”

“無夏怎么了？”斂容想起那張秀氣的臉來，她和無夏并不熟悉，僅僅記得他那張秀氣的面容和唇角揚起的與他面容極不相配的森冷笑容。

“與雪狼國的交戰中，他失去了蹤跡，但是有人看到他中了箭。”

“他一定沒死。”斂容笑起來，細細一想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為什么？”朱顏對她言語中的篤定感到奇怪。

“因為沒有人看見他的尸體，他現在一定被人救了，如果不是被邊境上的百姓所救，那他現在人已在雪狼境內了吧！”

“容兒真聰明，若是當了皇帝，一定會是最聰慧的皇帝。”朱顏有些興奮，每每想到面前的好友即將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她就感到血液沸騰，無法平息而帶來煎熬。可是斂容并不高興的樣子，她的眉間有一抹憂愁，與她是那樣的不相襯。

“你希望無夏死還是活？”朱顏試探地問著，她知道這對姐弟之間的感情十分淡薄，卻不確定斂容將這個唯一的弟弟擺在心里的什么位置。

斂容拿起光禿禿的花莖看著，她覺得在這樣復雜的情況下自己的情緒變得十分微妙起來，她自己也沒有辦法琢磨清楚。過了很久她才慢慢說道：“如果他總是要死于非命的，那還是早點死，少點痛苦吧！”

無風，寂靜的湖面氣氛有些壓抑，朱顏揚起她的笑臉來，她可是在什么情況下都能笑得出來的，更何況現在的局面對她來說正是求之不得。“容兒，等你做了皇帝，我給你當大將軍吧！”

斂容似乎沒有聽見她說了什么，抓起她的發絲在指尖輕輕纏繞著，她也沒有再說一次，抬起眼望出去，空蕩蕩的湖面上只有盛著她倆的畫舫，顯得有些孤單。

“顏兒一定能當上大將軍的，無論，容兒是不是皇帝。”很久之后的這句話勾回了朱顏的神思，她看著懶懶枕在她懷中的精致面孔，看到那曾經很純粹的笑容，如今依舊如陽光般溫暖著，恍惚地卻有覺得閃過了些什么，只是太快，看不分明。

朱顏放松地將背靠在欄桿上，雙臂也張開著，“我那爹出門的時候婉轉了半天。”她笑，卻不是以往張揚的笑容，而是帶著絲絲冷，絲絲恨。

“婉轉出什么意思來了？”斂容微閉了眼睛，將陽光隔絕，卻還是可以看到亮亮的一片，便移了移腦袋，藏在有朱顏遮擋的陰影里。

“還能是什么意思，想叫我問你皇上的近況，那老頭子，到現在還搖擺不定。”

斂容清脆的笑聲響起，在湖面上散開，很久才消散完全。“快了，多少人等著呢，大家都不會失望的。”她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下面的震動那樣微弱，讓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接著笑下去。

她也在等著嗎？

心跳有著不變的節奏，而問題像石沉大海，落在她的心里，沒有得到答案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