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的薔薇花仍在兀自嬌艷的盛放，打扮得精致嬌艷的長公主斂容不知在想著什么，正一朵一朵將薔薇從花莖上折落，薔薇上的刺不時會扎破她的手，可是即使鮮紅的血液已經開始往下滴落，她仍舊沒有停下自己的手，就好像不是她的手，不是她的血，就好像其實一點都不痛。

怎么會不痛呢？月初站在一旁看著這個六歲起就開始陪伴的主子，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卻沒有阻攔。或許是每個人都會有這陰暗的一面吧，這個長于宮廷，卻有著最純凈笑容的小公主，身邊只有她陪伴時，偶爾便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心情總要有一個宣泄的出口，否則小小的心該怎么承受。

斂容的動作終于一點一點慢了下來，漸漸地停住了，看著自己在嬌嫩的小手，在陽光下血液紅得格外刺眼。她的眉微微皺起來，像是才覺察出了疼痛，拿起手絹來輕輕將血液吸走，動作那樣小心，生怕再碰痛一點，像對待一件珍愛的寶貝。

“公主因為什么不開心？”這個時候月初才敢開口詢問，自小便一起長大，公主的脾氣她很清楚，而且，她懂得保護自己的分寸，知道什么時候說什么話是主子需要的。

“父皇不喜歡我。”斂容轉過臉來，孩子氣地說道，小小的臉上，染上了憂愁。她很少懂得憂愁，以前只有思念那個人的時候才會。

“怎么會呢？皇上最疼公主了，只是皇上最近身體不適，才有所疏忽的，公主總不能和病人生氣吧。”月初笑著安慰眼前的女孩，雖然她只長公主三歲，但相比一直被好好保護起來的公主，她知道的實在多太多。

“月初，你以前和家人是怎樣相處的？”斂容好奇的明亮眼神看著月初，月初有些猶豫。要怎么說呢，實話實說地告訴她自己是個孤兒，很早就被蘇府撿去了，根本不知道親人是什么滋味嗎？鬼使神差的，月初沉醉在了自己的幻想中，帶著幸福回憶道：“我家里很窮，每天天還不亮，爹爹便會到田里去干活，而娘也是很早便起來準備飯菜，做家里的雜事，還有幫人刺繡，洗衣，很努力地工作。他們沒有時間管我，我就會跟著哥哥一起玩，像條小尾巴一樣，每天跟著他從村頭跑到村尾，天黑了，各家炊煙升起，娘在門口大聲一喚，我們便四散了跑回各自的家中去吃飯。晚上大都沒事情做，早早便睡下了，娘在床頭哄我睡覺，口中哼著歌謠。”

斂容也跟著月初的描述沉醉了，想象著母后坐在她的床頭，哼著歌謠。母后的聲音很好聽，哼出來的歌謠肯定特別美，然后她帶著滿足的笑容睡著，那甜美的聲音，即使在夢里也能夠聽到。

“月初很幸福呢，再過幾年，我去求母后讓月初回家吧，離開家這么久，月初一定會很想念。”

“謝謝公主。”月初笑著，心想，小女孩反復不定的心思，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變了，并不當真。斂容卻突然貼近了她，嚇了她一跳，本能地想退，理智卻讓她留在了原地。

斂容輕輕地環住她的胳膊，將臉貼上去，溫熱便穿透單薄的衣衫傳來。“再忍耐幾年吧，我也很舍不得月初離開我身邊，所以，讓我自私一下下，好不好？”

孩子式的單純言語，月初卻覺得自己的心顫抖了一下。“好，當然好。”小心地掩去聲音中的一絲異樣。

“啊，肚子餓了。”斂容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撒嬌地朝月初笑著，月初露出寵溺地笑容，轉身去拿糕點。

陽光很燦爛，毫不吝嗇地揮灑著它的光芒，斂容注視著遠去的月初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卻瞬間黯淡下來，臉上的笑容也似無力的沙被狂風瞬間吹散。

即使是月初也不愿意跟她說實話呢，即使笑得那樣溫柔，關懷寵溺著她，說出來的話語也全是敷衍。果然，這個世界上，只有朱顏會不顧一切后果地讓她明白，單純是一種無知，是只能靠他人的施舍存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