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薏卡菲咖啡廳里，我見到了林怡，她今天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開心。我想，也許是因為我的事情，她才會這個樣子。我沒敢過多地言語什么，而是很安靜地坐在她的對面。

林怡拿著調羹在杯子里劃著圈圈，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問“二禿子是你打死的？”

我比較誠實地，也顯得滿不在乎地說：“對，是我打死的！”從我的語氣中，感覺不出一絲的懺悔和害怕，好像這殺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覺得，這殺人的感覺很好嗎？”林怡抬頭看著我，那目光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低下了頭，想了想對她說：“沒什么感覺，當時腦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也來不急去過多地想什么。”

“中原，你知道嗎？自從你走進甄家的那一刻，你的命運就注定要改變了。如今，你不再有一個純凈的人生，你已經背上了兩條人命。我哥他們說，過幾天讓你到龍哥原來的堂口里做大哥，我知道你不會拒絕的，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我只能告訴你，大哥不是那么好做的，只要你做上了大哥，除了道上的兄弟朋友看著你，就連警察也會盯著你，以后的煩心事多著呢。”

“豪哥他們真的讓我做大哥？”我對林怡的話，除了阿豪準備讓我做大哥這件事讓我感興趣以外，其他的沒有太多反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覺得林怡有點婆婆媽媽，也開始對一些事情感到無所謂的樣子。

“你除了關心這件事之外，就沒有想過以后的生活嗎？”林怡望著我，有些遺憾地搖著頭。

“以后，我怎么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會遇到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以后的日子會是什么樣，也無法預測到未來，畢竟我不是預言大師。

林怡帶著一種諷刺的口吻說：“黎美娜對你也是費盡心思，教了你不少本事吧？”

“呵，也沒教什么，都是些生存本能。”

林怡對我的回答不是很滿意，她沒有說什么。我看見，在她的嘴角掠過一絲淺淺的微笑，那微笑的含義我能猜測得到，大概是笑我的不誠實吧。

“阿美，能說說你父親以前的事情嗎？”我無意地問了林怡一句，看著她的表情，也希望她能和我談起有關她父親的事情。

林怡聽到我的問話以后，沒有馬上回答。她輕輕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雙手握著杯子吧嗒吧嗒地落下了淚水，看上去，是我的問話讓她想起了傷心的往事，也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阿美，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該讓你想起傷心的事。”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伸手幫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林怡抽搐了一下看著我，淡淡地笑了笑，她說：“沒事的，中原，這不是你的錯。阿豪不是我的親哥哥，我也不姓林。”她的話，讓我感到有些糊涂，我有些疑惑地望著她，等待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和答案。

林怡抿了抿嘴唇說：“在我出生那天，我媽媽就因難產而死了，我沒見過媽媽，我也不知道媽媽是個什么樣子。在我八歲那年，爸爸也因為意外車禍離開了我，他是個大家公認的好人，他曾經救過林伯父的命。爸爸死了以后，林伯父就把我帶到了林家，他們對我都很好。為了報答林伯父對我的養育之恩，我自己就跟隨了林伯父的姓，也就改成了現在的名字，我的原名叫楚瞳。”

我看著林怡說：“阿豪對你很好。”

“是的，小的時候，我們有過婚約的。那時候，我爸爸和林伯父關系很好，他們一直想結成這門姻緣。后來，我們漸漸地長大了，也都有了各自的性格和想法，阿豪也不愿意讓我跟他過這樣的日子，因為這種生活沒有保障，我知道他是對我好。所以，這么多年里，他一直把我當成妹妹來看，也很尊重我。我也把他當成親哥哥一樣，相處了這么多年。”

林怡給我的咖啡杯里加了點蜂蜜，用羹匙調和了一下遞給我“中原，喝點咖啡吧。”

我接過咖啡杯，深情地看著林怡，沒想到在我心目中一直很幸福的她，身世卻是如此的不幸。

“黎美娜本來姓陳，她叫陳慧雨。她的父親以前是林伯父手下的一個伙計，他這個人很奸詐，一直想通過林伯父的關系走進上流社會。林伯父也沒少幫他，可是他一直不成器，很好賭，經常打著林伯父的旗號出去胡作非為。為此，林伯父沒少幫他出去擺場子，也算是仁至義盡。后來，他得罪了亨通賭場老板的兒子，被人亂刀砍死。他的家人，認為是林伯父害了他，一直耿耿于懷。陳慧雨為了報仇，她就千方百計地接近甄爺，成了甄爺新寵，她是想通過甄爺來對付我們的。我知道，你不是她的什么表弟，她是想讓你來我家，幫她拿回一些所謂的證據，對嗎？”

我用質疑的口吻問林怡“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現在，我不知道林怡和黎美娜誰說的是真話。反正，我覺得她們之間，最少有一個說的是假話，要么就都是假話。

林怡冷笑了一下，那表情與平時不大一樣，看上去讓我感覺怪怪的，她說：“我早就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你是陳雪姍督察的線人。不過，你放心，暫時我不會威脅到你的安全，我還沒打算那么做，因為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但有一點你要記住，在這個圈子里，做什么事都要留點余地給自己。”

所有的事情全都變化了，這一切，都與我起初的想象完全不一樣。自從我給劉大寧吃了毒藥以后，我感覺自己的人性在變化，變的冷酷無情，變的失去了原有的本性。以至于那天對二禿子下手的時候，我沒有半點的猶豫和后怕。

黎美娜的悲慘遭遇，林怡的苦命身世，讓我感到無法分辨真假，我覺得她們都在捉弄我。

曾經對林怡的好感和那份真愛，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我看不透她的內心，也不再感到她的溫柔與可愛。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走進這個圈子，又怎么會無緣無故地沾染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心中那個天真清純的林怡不見了，如今坐在我對面的她，頃刻間變成了一個城府極深的女人。我在莫名中感覺她比黎美娜還要危險得多，我不敢肯定以后她會對我做出什么樣的行動，但我知道她是一個很神秘的人物。

她所說的話，我也只能相信百分之三十，至多可以相信到百分之五十，不能再多。而對黎美娜的遭遇，我卻變得百分之百地不相信了，我也不會去質問她什么，也沒有那個必要。只要我做了堂口里的第一把交椅，我就有辦法對付她，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那么多私心和想法，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萌生的這種想法，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自從那天在江上參與了火拼之后，我似乎把陳雪姍交給我的任務給淡忘了，我倒是覺得自己已經成了黑幫里的一份子。我沒覺得黑社會有什么不好，吃的好、住的好，還有那么多錢用，這樣的日子難道不好嗎？我迷失的心已經無法辯明是非曲直，也看不清這個世界。

林怡見我在發呆，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喂！中原，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感到后悔了？要么就是在分析我剛才說過的話？”

我的思緒被林怡打亂，我抬起頭看著她說：“也沒想什么，我感覺你的身世既可憐又幸運。可憐的是早早失去了雙親，幸運的是得到了林家的養育和照顧。”

“呵！你沒有說真話，你心里想的和你說的不一樣，是你的眼神出賣了你。中原，撒謊也是要學習的。”

林怡的話又讓我陷入了尷尬，因為我知道自己說的就是假話，現在又被她拆穿了，感到有些難堪。

“你也不必感到尷尬，我不會怪你。你現在的內心變化，我可以想象得到，我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自己想一想吧，中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你來接觸我們之前，陳雪姍和你說過這里有你們自己人，對嗎？”

林怡最后的問話，讓我真正地感到有些意外，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也許她就是陳雪姍所說的自己人，看她的樣子又不像。

我伸手指了指林怡，“你？”我欲言又止。看著她的臉，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