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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陽躲在山巒后綻放著金色的霞光，那霞光將飄浮在藍藍天際中的云層染得絢爛多彩，那絢爛多彩的云倒映在波動的河流中，那河流便有了夢幻般的色彩，有了詩的意境。

林白樺站在河岸邊，望著這如詩如畫的景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頓覺心清氣爽，精力充沛。他向著臨河的山坡走去。那里，整個山坡都已經種滿了麻瘋樹苗。那些樹苗才種植兩個多月，就已經長到齊腰高了，那些靠岸邊的遭受洪災洗劫過后補種的樹苗也都成活了下來。

他走到一棵樹苗前蹲下來，隨手拔了拔新冒出來的幾棵雜草，然后站起來搓了搓被雜草上的露水弄濕了的雙手。遼望漫山遍野的被山風吹得綠葉翻飛、翹首哈腰的麻瘋樹，林白樺心中涌起了諸多的感慨。這昔日的荒坡就要變成明日的銀山了，三到五年后一個嶄新的蔻林寨就會展現在世人的面前，外界對這個地方的恐懼和歧視將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社會的文明進步而成為歷史。遐想著蔻林寨的美好前景，林白樺心中充滿著喜悅。然而，這喜悅，多少還帶著一些遺憾，那就是那個離去的讓他感到心痛和無法忘懷的春妮。他想，如果她還活著那該多好??！

他沿著岸邊走到春妮的墳前。春妮的墳墓就座落在岸邊的山坡上，這里是蔻林寨的公共墳地，這里的墳墓都沒有石碑，但每個墳前都有著一個刻著死者名子的石頭。林白樺在附近摘了一些野花野草編成圈，套在那塊刻著春妮名子的石頭上，然后從挎包里拿出兩本課本放在墳前，他對著墳墓說：“春妮，老師看你來了！老師知道，你是個愛讀書的孩子，所以給你帶來了課本。在天堂，有一位非常非常漂亮、非常非常善良的女老師，她姓陳，叫水蓮，你見到她時，就稱呼她陳老師，她會收下你這個好學生的。你要好好讀書喔，以后老師去了那里，要檢查你的作業……”

“組長，該出發了?！睊熘姘膭⒅腥A從河岸的上頭向林白樺走來。

林白樺看了看表，然后離開春妮的墳墓，向劉中華走去。此時，太陽已躍出山巒，象一個圓滾滾的火球向空中升騰，光芒四射。

今天，林白樺和劉中華要到縣里辦三件事。一是聯系修路的工程隊，二是采購糧油和副食品，三是迎接麻防工作暨宗教協會支教幫困實施計劃的西南片區項目負責人范幗櫻女士。

要走出這個座落于深山老林中的蔻林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最起碼得走三十多里的羊腸小道，涉過兩條小溪，翻越一座山嶺，在山口處攔截過路的公共汽車到鄉政府駐地，然后再換乘另外一輛車子才能到達縣城。

走在羊腸小道上，林白樺想，政府對應于宗教協會幫困基金而下撥的配套款項已經到位，接下來的主要任務，除了繼續抓擴大麻瘋樹種植面積的工作外，要著手抓的另一項工作就是修建公路了。想到眼前的這條山間小路就要修成運送生物柴油原料和其他農產品的汽車通道，想到寨民們將要通過這條通道走出貧困、走向富裕，林白樺的雙腳輕松的好像裝上了輪子，他走得好快，仿佛奔走在一條伸向前方的又直又寬的柏油大道上。

落在林白樺后面二十來步的劉中華喘著氣說：“喂！你吃了催速劑啊，跑那么快干什么？”

林白樺放緩了腳步說：“怎么？走不動啦？”

“拜托省點力氣，后面還要爬山越嶺呢。”

“好吧，要是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

2

到了縣城，天色已晚，林白樺和劉中華在縣政府招待所登記住宿。第二天上午，結束了與工程隊的恰談后，他們雇了一輛三菱工具車到超市去采購糧油、副食品和土豆、洋蔥之類的耐儲蔬菜。由于林白樺要和縣政府官員一起迎接范幗櫻女士的到來，而且還要匯報工作，需要多呆一兩天，這樣運送這批物品回蔻林寨的任務就交給劉中華了。

十一點鐘，林白樺送劉中華啟程，臨行時，他囑咐劉中華，到了蔻林嶺的山口處換雇馬幫驛站的馬車時，要記得檢查一下物品的件數。

送走了劉中華，林白樺就到縣政府接待辦報到去了。

十一點半鐘，省政府接待辦的車將范幗櫻送到了縣政府招待所。由于范幗櫻的多重身份，到招待所來迎接她的除了一名副縣長外，還有計劃、衛生、人口、宗教等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安頓好住宿后，范幗櫻便被迎接的人們簇擁著走進招待所的餐廳赴午宴。

午宴后，因為范幗櫻執意要在次日趕赴蔻林寨，于是就在下午召開了會議。會上，副縣長發表熱情洋溢的歡迎詞，接著范幗櫻通報西南片區其它地方的項目實施進展情況，然后是林白樺匯報進寨以來的工作情況。范幗櫻看著匯報中的林白樺，總覺得他有點兒面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聽完了林白樺的匯報，副縣長和范幗櫻都對林白樺這個四人工作小組所取得的成就，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評價。

次日，范幗櫻一行在副縣長和有關人員的陪同下，坐著縣政府的中巴接待車奔赴蔻林寨。在車上，范幗櫻總是側過臉去看著坐在右邊前排坐位上的林白樺，從她的視角看去只看到他的側臉。她終于想起來了，原來他象極了曾經兩度闖入她生活中的那個男人，那個二十二年前就在她眼前消失了的男人，那個她這一生中愛得最深也是被傷得最深的男人。她想，要不是那個女人的插足，要不是那個男人受迂腐的師道觀的左右，那么她今天的生活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她會有一個?？康母蹫常欢蚊罎M的婚姻。想著這些，范幗櫻的心酸酸的，人們常說，愛得越深的人，恨起來也恨得越深，是的，要說范幗櫻恨那個插足的女人，還不如說她更恨那個迂腐的男人。她曾經是那樣地哀求他，將她的一切都給了他，可是他給予她的卻是相聚過后的離別、幸福過后的痛苦。還算蒼天有眼，給了她一個漂亮可愛的與她相依為命走過二十二個春秋的女兒。

“范教授！”坐在范幗櫻身旁的趙副縣長與她說話。

“嗯——”范幗櫻中斷了心中所思，側過頭去謙恭地聆聽對方說話。

“我剛上任一個多月，對這一塊的工作還不太熟悉，您有什么想法和要求盡管提出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會盡力去解決，我不能解決的，會提交縣長辦公會議作出訣議?！?

“趙縣長啊，有您這句話，我們的工作就好做了。我看這樣吧，這次到了蔻林寨，我要在那里呆上幾天，到時視情況如何回到縣里再與您磋商，您看……”

“也好！”

一路上，范幗櫻和副縣長斷斷續續地聊著中國麻瘋病的現狀，國際衛生組織、宗教協會等機構在中國麻瘋病村寨實施系列援助項目的情況。不知不覺中，汽車已經在公路上行駛了四個多小時。在路邊的客棧吃飯后便又繼續趕路，到達鄉政府時已經是下午六時許了。由于蔻林寨沒有地方住宿，這隊人馬只能在鄉政府招待所過上一夜，第二天早上再繼續上路。

這天在晚餐的餐桌上，范幗櫻看著林白樺，心想，這個年輕人怎么長得和那個男人如此相象，他們之間有什么必然聯系嗎？范幗櫻忍不住了，就問：“林先生，我覺得你好面熟啊！”

“是嗎？”林白樺笑著說：“有一個和我很象的人，那就是我父親，人家都說我是父親的復制品，由于父親顯得年輕，不少人還以為我們是親兄弟，不知您是不是見過我的父親。”

“你父親？”

“對?！?

“那你父親叫什么名字？”

“林孝天?！?

天啊，眼前這位年輕人果然是那個男人的兒子，真是無巧不成書啊！要說世界很大，而在這一刻卻又顯得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在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13億中國人中，竟然有一個飄泊了二十多年的人，和她愛悠悠又恨切切的人的兒子在地球的這個點上相遇。真是太不可思義了……范幗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林白樺見范幗櫻沒有反應就問道：“教授，怎么樣？還是沒想起來嗎？”

“哦，是的，也許時間太久了，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不過，聽你這么說，那就肯定是見過你父親的?！狈稁綑褢吨f。

當然，林白樺是怎么也不會想到，他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與自己的父親曾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