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太的葬禮在晚上舉行。
汪太太的親屬披麻戴孝,街坊鄰里都前來吊唁。
而汪大夫比平時要沉默,小汪醫生也在,不過他們都極力回避對方。
有人想在汪大夫面前,帶著批評的語氣先提起小汪醫生時。
汪大夫說:今天是我太太的的葬禮,我們不說這些,你們能來就好。
小汪醫生在葬禮現場,成了大家鄙夷的對象,被孤立。
小景在姐姐帶領下,上了香,他在靈堂看到了小汪醫生,跪坐一旁心事重重的。
追悼會上,親朋好友,都在靈堂上找到位置坐下,汪大夫沒有準備演講稿子,直接來到了臺前。
汪大夫沉思了片刻,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講起,他調整好氣息后,說:“汪太太是我的夫人,我們結婚了61年。
我21歲的時候,還在讀書,有一天,我的父母帶到他們朋友家里,我去了才知道他們這一次是給我安排的相親,你們都知道我們后來非常相愛。不過說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對我的印象可不太好。
她說我看起來就像一個呆瓜,不像是會過日子的人。
還好,媒人沒有把她原話轉達,媒人跟我說的是,那個女孩很喜歡我,希望可以進一步交流。
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第一次聽到女孩子對我有好印象,不禁心花怒放了,也因此我沒有錯過屬于我們的姻緣。
在她生病之前,我們參加了幾個好朋友的葬禮,她回家的時候,變得心事重重,她說她有預感,她可能會比我先走,而那狀況一定很糟糕,她說我根本不會照顧自己,餓了不會自己做飯,冷了自己也不會及時穿衣。
現在我大概了解了她那時候所說的話。她比我先走了,那種感覺就像心里缺了點什么,一個很大很大的空缺,它曾經就在那里,實實在在的存在,現在它成了一個洞,遺失的那一塊怎么都抓不住,留不住,不管你后面再往上面填補什么?它仍然是一個空洞。
我是一個大夫,我知道,人的身體機能都會有一個極限,死亡是每個人都無法逃避的結果,我可以說我為了死亡準備了82年,我活著的時候,我一直相信我是那個準備好了的人。但它確實發生的時候。
我害怕了。
我的太太也一樣,那天晚上她牽著我的手,她說她還有很多話,想對我說,想對兒子說,而我們總是太忙了,她感到害怕,孤單,”
“我母親——”臺下出現了小汪醫生的聲音,大家循著聲音望去:“她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她本來有機會,跟我說更多。”
“你想說什么?”
“你害死了他,你知道的!”
“小汪醫生,別說了。”小景父親一旁勸和。
“你當然不想我說,如果我什么都不說,他們就不會知道,你也參與其中。”
“你說什么?”
“陳老板,我跟你說過,我父親的治療方案,不適合我母親的病情,我警告過你不許給我父親中藥,那天晚上,我帶著要從醫院回來,我的母親死在我面前,而在她死前的四個小時,她喝過你們鋪里面撿的中藥。“
“我從來沒有給過你父親中藥,你可別亂咬人。”
“你們鋪里的中藥袋子都還在現場呢?你想掩蓋什么?”
“我告訴你,你不要把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強加于我,你父親有沒有到我店里拿到中藥?你可以問他。“
“你明明給他為什么要否認?你到底在中藥里加了什么?”
……
兩個人吵著吵著,甚至推搡了起來。
小景在一旁大哭,姐姐把她抱過來。
“夠了。”姐姐大喊,兩人停下了爭執,“我父親真的沒有給汪大夫中藥。”
小汪醫生沒有理由不相信小景的姐姐,她是最不會說謊的人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嗎?你父親敲了一門。沒有人回應他,他回去了,帶著他那一顆冷卻的心。我們本是一個鄰里守望相助的村子,和那天晚上所有人都遺棄了汪大夫,我最后悔的就是沒有及時幫助汪大夫。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情愿做一次幫兇。”
“……”
現場一片安靜。小汪醫生環顧四周,這一雙雙盯著他的眼睛,把他視為怪物。
“你母親——”這時,汪大夫說:“她說過:作為兒子你是一個讓她感到自豪。你做了,你應該做的。”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堅持用自己的治療方式,現在病人死了,而你還能在人前,你仍不承認這是你的過錯。”
“我的治療根本沒有錯,我是最不可能傷害你母親的人,現在,你不要再表現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只有小孩子才會尋找公平,沒有人是判官,而所有人都可以是判官。”
“父親,你就是永遠無法看到自己的錯誤。”
“兒子,你是一個好兒子?但還不是一個好大夫,讓我明跟你說吧,你母親并不相信你,我的治療讓她安心,而你,讓你的母親害怕。”
……
之后,是下葬,后面的葬禮小汪醫生沒有再跟過來,急死他想參與其中,其他人也肯定排擠他。
就像他父親所說的,他讓其他人感到害怕。
小景準備跟上送葬隊伍時,小汪醫生把他給拎住,小景膽怯的抬頭。
“我不能為我的母親守孝,但是你不一樣,母親一直把你當做親生兒子,她不能沒有兒子為她守孝,我請你代替我為她守孝。”
他說完后,便他放開小景。留下孤獨遠去的背影。
那晚過后,沒有人再見過小汪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