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虛偽的假面·下
- 王國與長夜
- 愿望的愿
- 3771字
- 2017-05-23 23:56:48
當洛蘭特離開帝國監獄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即使作為帝都,洛斯希爾也并沒有奢侈到使用魔導石驅動的路燈,倆名等候在監獄門前的親兵向著洛蘭特迎上去時,借著監獄門口燃燒著的火把,他們看見洛蘭特一臉平靜。
但洛蘭特微微的顫抖的臉部肌肉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一名親兵驚訝的想要開口詢問,但是卻被另一名年長的親兵不露聲色的踢了一腳。
“去把亞當斯,巴頓,貝爾特都給我叫過來。”洛蘭特向自己的戰馬走去,然后說出了一串姓氏。
在他身后,倆名親兵對望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驚詫。
洛蘭特剛剛所說的無一不是帝國傳承已久的古老名門。
以姓氏代替名字,意義相當的明顯。
他是要見著三個家族的族長。
這件事已經棘手到這種地步了嗎?
“是,元帥大人。”
倆位親兵不敢怠慢,他們對洛蘭特立刻對洛蘭特敬了一個軍禮,回應道。
“告訴他們,我在公爵府等他們。”洛蘭特騎上自己的戰馬,用力甩了一下韁繩,“不要讓我等太久。”
下一瞬間洛蘭特的戰馬奔馳了出去,揚起一路微微的塵埃。
托德·亞當斯沉默的坐在自己的書房中。
他早在幾個鐘頭之之前就得知了自己的二兒子拉歐尼斯因涉嫌謀殺被捕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當時,托德侯爵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死者是內務大臣里德爾,自己的兒子跟對方恐怕連一點交集都沒有,這要么是一場冤案,要么是一場愚蠢的陷害。
更何況就算是拉歐尼斯干的,對方只是一個新貴族而已,死就死了,只要他們這些名門貴族聯合起來,沒有確確實實的動機與證據,又有誰敢細查下去。
于是當他聽說宰相使者來訪的消息時,只是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讓對方足足等待了倆刻鐘,擺足了派頭,才通知仆人帶對方進來。
但是很快的他就笑不出來了。
面對托德,使者把自己的態度放的很低,但是托德卻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勝券在握,而正在他正疑惑不已時,對方卻好像無意的提起了帝都西郊正在建設的莊園。
托德侯爵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死死的盯著使者帶著謙卑表情的臉,仿佛想要看出對方內心的真正所想。
“我想侯爵大人也是聰明人,宰相大人讓我知會您,里德爾生前已經查清了西郊的事,現在他留下的證據應該已經借由希曼送到了帝國法務大臣唐爾福那里。”使者恭敬的說,“但是這件事還有斡旋的余地,這是宰相大人的親筆信,請您過目之后,盡快回復。”
“為了不讓宰相大人著急,我就先行告退了。”使者彎下腰,對托德行了一禮,然后輕輕的轉身推開書房的門。
“對了,記得把這封信的內容也通知其他幾位大人。”使者在門前停住,微笑著補充了一句,這才走了出去。
書房中重新恢復安靜,托德侯爵顫抖著手撕開火漆封著的信封,把這封信仔細的讀了一遍。
但信中的內容卻讓他額頭開始緩緩的滲出汗珠來。
而這時候書房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托德侯爵被嚇了一跳,“誰?”他一下子把信揣進懷里,然后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老爺,洛蘭特大人的親兵剛剛送了一個口信過來,洛蘭特大人想要見您。”外面傳來仆人的聲音。
“我知道了,去準備馬車,我這就過去。”托德侯爵面色蒼白起來,他不敢作絲毫的怠慢,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自己的府邸門前,洛蘭特有些風塵仆仆的跳下馬,他陰沉著臉,把韁繩遞給迎上來的侍衛,“一會告訴來的人都去會客室。”他丟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后大步的邁上臺階,推開面前的房門。
“爸爸,您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說明天回前線,今天就不在家住了嗎?”洛蘭特剛剛走入大廳,就被自己的兒子小洛蘭一眼看見了,男孩一下子掙脫了母親的懷抱,向他沖了過來。
“有些事要處理,明天暫時不走了,不過也不能陪你玩。”洛蘭特拍了拍抱住自己雙腿的男孩的頭,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
“不要纏你爸爸了,來,我們去樓上,媽媽給你講故事。”洛蘭特的妻子走了過來,這是一個嫻靜且溫柔的女人,她拉過男孩,然后無聲的給予洛蘭特一個詢問的眼神。
但洛蘭特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女人露出一個擔憂的神情,卻沒有多說什么,“走吧,爸爸要工作了。”她抱起不情愿的男孩,向著樓梯的方向走去。
洛蘭特看著妻子與兒子的背影,心中寬慰了一瞬,但是很快的就被冷意所取代。
他轉頭大步向會客室走去。
當面色蒼白的托德侯爵走下馬車被洛蘭特府邸門口的侍衛帶進會客室時,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到巴頓,貝爾特,倆個家族的族長都已經到了,正有些疑惑的互換著眼色,而召集他們前來的正主洛蘭特則坐在主位上,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托德畏畏縮縮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看見坐在他身邊的巴頓家族的族長,克勞侯爵立刻對他遞了一個詢問的眼色,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只得把頭低了下來不去看對方的臉,這讓克勞侯爵愣了一下,剛想湊過去悄聲問個清楚,但坐在主位的洛蘭特忽然開口了。
“既然都到齊了,那么我就直說了,西郊的事是誰搞出來的?”他冷冷的環視著會客室中三個神色各異的人,緩慢的說。
洛蘭特果然已經知道了,托德侯爵把頭深深的埋了下去,手不自覺的有些顫抖,他之前就應該預想到的,貪婪最終會得到報應。
但他卻聽見離他最近的克勞侯爵開口了。
“洛蘭特大人,很抱歉,我們商議的時候以為您不會對那一點土地感興趣,就擅自沒有告知您,”克勞侯爵面帶微笑,“如果您也想要參與的話,我可以做主把最好的那片莊園……”
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聲巨響打斷了,坐在主位上的洛蘭特在他把話說到一半時,重重的一拳砸向了面前的方桌。
轟的一聲,木質的方桌無法承受洛蘭特的力量,頃刻間在四個人面前散成了碎木。
“如果誰再敢對我的怒火抱有疑問,那么可以把他的話再重復一遍,不過我不敢保證,下次碎在我面前的會是什么?”洛蘭特的眼中燃燒著憤怒,他臉上的肌肉在顫抖,他沒有去看已經嚇得坐倒在地的克勞,而是把目光轉向剩余的倆個人。
“我的耐心很有限。”洛蘭特輕聲的說。
一時間,整個會客室中靜的仿佛令人窒息,克勞侯爵坐在地上,驚恐的看著洛蘭特,但是余光卻下意識的瞟向坐在一旁的貝爾特家族族長錫蘭侯爵,洛蘭特注意到了對方的這個小動作,他轉過目光冷冷的看向了三個人里最為年長的錫蘭侯爵。
“洛蘭特大人,這件事是我牽頭去做的。”面對洛蘭特冰冷的目光,坐在椅子上的錫蘭侯爵終于緩慢的開口了,“是我的貪心作祟,我愿意承擔一切的責任。”
“承擔責任?”洛蘭特怒極反而是笑了起來,“下午內務大臣里德爾被殺你們應該都知道,被捕的是亞當斯家的拉歐尼斯,本來他還沒法被定罪,但里德爾生前在查的就是這件事,這樣一來,就坐實了拉歐尼斯的罪名,這個年輕人只能去上絞刑架。”
“拉歐尼斯是傳統貴族年輕一代里最優秀的一個,我想問你這個責任你想怎么付?”
“況且這件事情如果被公之于眾,對我們傳統貴族又是一個多大的污點,而嚴重一些,里德爾是新興貴族中的重要人物,新貴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戰事剛剛有了些起色,一旦內部不穩,哪怕對前線造成了一點影響,這個責任你負擔得起嗎?”洛蘭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冷冷的說。
但他卻看見面前的錫蘭侯爵搖了搖頭。
“洛蘭特大人,恕我直言,您還是太過年輕了,如果您的父親蘭德里大人還在世,那么他一定不會說出這種話。”錫蘭侯爵仿佛沒有看見洛蘭特眼中的怒火與緊握的拳頭,只是慢吞吞的說了下去,“您可以沖過來一拳打死我,如果這樣能讓您平息怒火的話,我完全自愿,但是事已至此,要考慮的是如何應對,而不是追究責任。”
“我知道您一直在刻意保持著您先輩們的自律與高貴,一定十分憤怒我們的所作所為,但是您現在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傳統貴族的領袖,我知道您一直想要做的就是復興傳統貴族昔日的榮光,但如果這次失去了我們,那么僅剩下您和康奈爾大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止新興貴族霸占這個國家的。”
“你這是在威脅我?”洛蘭特沒有想到面前與他去世的父親同輩的錫蘭侯爵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站起來,大踏步的走到這個老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我會去面見陛下請罪,一切等待陛下的圣裁,如果傳統貴族真的因此蒙受了可怕的損失,那么我會殺了你。”洛蘭特輕輕的說,“作為帝國僅有的倆位公爵之一,我的特權你想必很清楚。”
這一次,面對如此直白的威脅,錫蘭侯爵終于無法保持之前的淡定,他額頭上落下一滴汗珠來。
“洛蘭特大人,我……我,”正當氣氛劍拔弩張之時,忽然在洛蘭特耳邊響起了一個顫抖著的聲音。
洛蘭特轉過頭,看到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托德侯爵顫抖著開口了。
“宰相剛剛給我送來了一封信,信上說只要我們的人撤出帝國的法務和財務,他就愿意從中斡旋,只……只是”托德侯爵頓了一下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才繼續說下去。
“只是為了安撫新興貴族的情緒,我,兒子……拉歐尼斯必須死。”
“這樣就沒問題了,撤出法務和財務并不是很大的損失,這倆個方面早已是那些新貴族的天下,”聽到托德侯爵的話,錫蘭侯爵立刻接口說道,他似乎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瞬間恢復了之前的淡定,“如果能這樣解決那再好不過,至于您兒子的事,我不勝遺憾,但是我愿意做主,我們倆家各拿出西郊的一半分收益交給你,托德,你有倆個兒子,雖然這樣失去一個很讓人心痛,但并不是無法接受。”他看向低著頭的托德。
托德無聲的點了點頭。
錫蘭侯爵露出一個滿意的神情來。
“洛蘭特大人,看來這件事已經可以圓滿解決了。”錫蘭侯爵恭敬的站了起來,他彎腰對洛蘭特行了一禮,“我會在家族中為您備上豐厚的歉禮,擇日送上,請您平息怒火,理解我的苦心。”
“畢竟一切都是為了恢復傳統貴族的榮光。”錫蘭侯爵再次施了一禮,裝作沒有看見洛蘭特陰沉得發黑的表情,“請容我先行告退了。”
他挺了挺腰,第一個走出了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