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短暫的喘息·下
- 王國與長夜
- 愿望的愿
- 3405字
- 2017-05-01 23:45:21
“元帥大人。”一位帝國親衛走進洛蘭特的帥帳之中,單膝在洛蘭特面前跪下。
而此時洛蘭特正伏在桌前,手持著一只羽毛筆,借著昏暗的燭光寫著些什么。
“攻城器械都運到了嗎?”親衛的到來并沒有讓洛蘭特抬起頭,他姿勢不變,只是簡短的問了一句。
“在傍晚時已經運到了,攻城槌運抵了十座,但匆忙之中攻城塔只趕好了一座。”親衛匯報道。
“我知道了,通知全軍,明天開始總攻。”洛蘭特在燭光映照下的面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平緩的說。
“是。”親衛站起來,對洛蘭特行了一個軍禮,然后他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沒有忍住的開口了。
“元帥大人,軍需處應該有魔導掛燈的,您是否……”
“不必了,我不是那些法蘭納爾的奢侈貴族,就算只是一塊魔導石也還是留給喬爾手下的魔法師吧。”洛蘭特放下了手上的羽毛筆,抬起頭來,“對了,喬爾身上的傷怎么樣了。”
“魔道將軍大人的傷還并未痊愈,但是已經可以出戰了。”親衛回答。
“嗯,我知道了,”洛蘭特點了點頭,“去把伊芙利亞叫過來。”他命令道。
親衛站起來向洛蘭特敬了一個軍禮。
“是,元帥。”
斯科德從床上站了起來。
他提起了自己一直靠在床頭的佩劍,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音。
他正準備偷偷的摸出帳篷但是卻聽見身后傳來一個弱弱的女聲。
“將軍大人……您,您還不能……做太激烈的動作……”
還是被發現了啊。
斯科德嘆了口氣,他回過頭,看見原本在椅子上疲憊到睡過去的女孩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有些戰戰兢兢的看著他。
斯科德知道面前的女孩名叫娜爾,是自己的看護醫師,她在被征入軍隊前只是一位帝國南部行省的普通平民,而斯科德身上帝國將軍,帝國劍圣,帝國侯爵這一串長長的名頭在最初就嚇壞了她,讓她一直處于這種畏畏縮縮的狀態。
說實話斯科德對這位姑娘有相當好的觀感,倒不是因為她對自己細心的看護,而是因為他看到她對前些天受傷的士兵也同樣無微不至,他看見那個時候她用微笑鼓勵每一位傷員,又因為幾位重傷員的不治身亡而垂淚。
她是真正的想要救下每一位戰士。
這讓斯科德對她產生了些許敬佩。
但是這回,斯科德在心里搖了搖頭,他要對不起這位姑娘了。
斯科德轉過身,露出一個有些冷漠的表情來,“怎么了,本將軍只是想出去走走。”
女孩好像快要被嚇哭了一樣,但最后還是提起勇氣“您的身體……”
“我是帝國劍圣,雖然現在有傷在身,但也比普通人要強多了。”
面對斯科德漠然的口氣,女孩不由自主的向后縮了縮,猶豫了一下,最后好像孤注一擲一般的張開口“可是伊芙麗亞將軍說過……”
然而她的話再次被斯科德打斷了。
“我是帝國侯爵,她的爵位只是伯爵,不必聽她的話。”斯科德在心中搖了搖頭,他不善言辭,但是在被關了好些日子的現在,為了能出去練劍,他管不了那么多,笨拙的把自己的三重身份一個接一個的搬了出來。
然而他看到女孩的眼里已經噙上了淚水。
這讓他有些慌了手腳。
“原來一向被稱為道德典范的斯科德,也有欺負一個小女孩的一面,”但這個時候斯科德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帶著嘲笑的聲音,他轉過頭,看見喬爾的身影從空氣中浮現出來。
“可憐的魔法師喬爾,參見帝國將軍,帝國劍圣,帝國侯爵斯科德大人。”喬爾彎下身子恭恭敬敬的對斯科德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節,但是斯科德聽到他把將軍劍圣和侯爵三個詞咬的很重,知道其實他是在變著花樣的嘲諷自己,但他還是有些局促起來。
“好了好了,斯科德,在下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不要當真。”喬爾直起身子,他看到斯科德局促的樣子,笑了起來,“讓在下來教教你,想要說服美麗少女放你出去練劍的真正方法吧。”
他走到有些呆滯的女孩面前,輕輕的握住了對方的指尖。
“美麗的小姐,您的美麗猶如蘇希斯城森林中美麗的精靈一樣,讓在下一見傾心,可否答應我一個小小要求呢?”
被喬爾握住手之后,這位可憐的女孩看上去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她不敢掙脫喬爾的手,也不敢去回答什么,斯科德看到她像一只被大灰狼抓住的小白兔一樣,全身好像都在發抖。
他皺起眉頭來,“夠了,喬爾。”
喬爾輕輕的放開面前姑娘顫抖的手,聳了聳肩,“在下只是做個示范而已,來,斯科德你來試試。”
女孩完全的崩潰了,她以一種驚惶的眼神看著斯科德,這讓斯科德有些哭笑不得。
“下去吧,我跟喬爾將軍有些話要聊。”他擺了擺手說道,女孩好像如獲大赦一樣,轉身低著頭跑出了帳篷。
“你看,結果是好的,去吧,我的帝國劍圣,好好練劍,去帶我征服法蘭納爾。”喬爾在一旁帶著戲謔的笑容看著斯科德。
“別鬧了,你來是有什么事嗎?”斯科德皺著眉頭注視著面前這個毫不正經的男人。
“只是替放心不下的小伊芙,看望一下你而已,”喬爾笑著聳了聳肩,“然后就是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新的攻城器械已經運到了,明天將重新向蘇希斯發動進攻。”
“可惜了,我這個樣子還沒辦法上戰場。”斯科德嘆了口氣,不過有些奇怪,“替伊芙麗亞探望?她有任務嗎,好像我已經有四五天沒見過她了。”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可憐的小伊芙被元帥大人關了禁閉。”喬爾臉上露出一個悲傷表情,但斯科德卻感覺對方其實有些幸災樂禍。
“發生什么了?因為那天的夜襲?”斯科德皺著眉頭問。
“沒錯,雖然小伊芙殺了對方倆名指揮官,但是她如果頭腦清醒一些的話,那些士兵本來都是能帶回來的。”喬爾帶著笑意搖了搖頭,“元帥大人禁止她離開帳篷,讓她好好去反思過錯。”
“她的性子太過要強了。”斯科德輕輕的嘆了口氣。“你回去吧,告訴她我沒事。”
“樂意為您效勞,將軍、劍圣、侯爵大人。”喬爾微笑著消失在了帳篷之中。
“斯科德大人的傷怎么樣了?”
伊芙麗亞坐在自己帳篷里的行軍床上,帶著希冀等待著,她看到帳篷中的光線一陣微微的扭曲,知道是喬爾來了,連忙站了起來。
“正在穩步的恢復,而且精神也不錯,都能開始去欺負那位可愛的醫師小姐了。”憑空出現的喬爾微微的笑了笑,回答。
“斯科德大人怎么會做那種事。”聽到喬爾的話,伊芙麗亞終于放下了心,語氣也輕松起來,她被下了禁足令,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過自己帳篷了,一直在擔心斯科德的傷情。
“順便還有另外一個好消息,”喬爾笑著看向伊芙麗亞,“你的禁閉就要到頭了,明天,帝國軍將發動對蘇希斯的總攻。”
“終于要開始了嗎?”伊芙麗亞有些激動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經帶上了驚人的威勢,“這一次,我要讓那些法蘭納爾人血債血償。”
“不錯的氣勢,那么在下就先告辭了,”恰在此時帳篷外面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喬爾笑瞇瞇對伊芙麗亞做出一個貴族禮節,然后身影模糊起來,消失在了帳篷之中。
“將軍大人,元帥請您過去。”在喬爾消失的同時,伊芙麗亞聽見帳篷外傳來士兵的喊聲。
“我知道了。”伊芙麗亞伸手披上披肩,向有五天時間沒有靠近的帳篷的門走去。
“洛蘭特大人,您叫我。”伊芙麗亞掀開帥帳的門,走了進去,她看到洛蘭特元帥正坐在桌前研究著一份地圖。
“怎么樣了,這些天有反思什么嗎?”洛蘭特沒有抬頭,簡單的開口了。
“夜襲的失敗全部是我的責任,我太沖動了。”伊芙麗亞低下了頭。
“還有呢?”洛蘭特結束了研究,他把地圖推到一旁,抬起頭來看著伊芙麗亞。
“還有……”伊芙麗亞遲疑了。
這份遲疑被洛蘭特看在眼里,他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沒有明白我想讓你所反思的。”
“你知道你為什么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嗎?”他換了一個問題。
“我……是我太過性急了。”伊芙麗亞低著頭回答。
“不,”她卻聽到洛蘭特提高了聲音,“是因為你沒有擺正自己的身份,更不明白這個身份承擔的責任。”
“你很努力,我即使沒有刻意關注,也有所耳聞,你曾幼年饑寒交迫差點死去,被斯科德的父親康沃爾公爵所救,名字里帶上了那個高貴的姓氏,但你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清繳帝國北部行省的山賊,鎮壓西部行省的貴族叛亂,你讓所有人看到了你驚人的實力,二十六歲就被封為帝國伯爵,現在又升任帝國將軍。”
“你的生平即使是我也不得不由衷的敬佩。”洛蘭特看著有些詫異的伊芙麗亞,話鋒一轉,“但你卻讓我失望了。”
“你現在是一位將軍,雖然我一直沒有讓你領兵,但是這一天總會到來。”洛蘭特直視著伊芙麗亞的雙眼,聲音異常的嚴厲,“到那時,如果你不去牢記你的一言一行關乎著戰爭的勝利或失敗,關乎著士兵的幸存或死亡,關乎著帝國的榮耀或卑頹,你還會犯這樣的錯誤。”
帳篷里一片沉默,伊芙麗亞羞愧得不敢抬頭,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良久,洛蘭特元帥終于揮了揮手。“回去休息吧,明天開始發動總攻。”
“然后好好的去想一想。”
“嗯。”伊芙麗亞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退出了帥帳。
帳篷中重新只剩下了洛蘭特自己。
“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犯下我犯過的錯誤。”
許久之后,安靜的帳篷中傳來一句輕輕的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