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次日早晨，我推出單車，面前突然跳出章小希：“嗨！我不請自來。”

她神采飛揚(yáng)，推一輛嶄新的紫色公主車，車子很袖珍，摔倒都不會受傷的那種迷你型。

“你媽媽送你過來？”我問。

“呀，昨天真是面子掃地，好想直接找個老鼠洞。我已經(jīng)跟家人交涉清楚，今天起我要做獨(dú)立新女性啦。”

她笑得燦爛，淡紫色的泡泡袖小上衣是最新款的。

她不是那么討厭，她只是很快樂。快樂，一種我正在喪失的能力。

當(dāng)然，我對她印象改觀，是因為一件小事。跟前排的裴琳琳有關(guān)。

美術(shù)課，裴琳琳忽然來了紅，裙子染了一大片，窘地課本遮臉，半天不抬頭。

章小希輕聲問清狀況，把隨身多帶的褲子借給了她。一下課就主動提出陪她去洗手間換衣服，真令人驚訝，她還懂得拿個外套系在裴琳琳的腰間，并貼著裴琳琳走路，摟著她的肩膀，說說笑笑，自然的像閨蜜。

章小希多帶一條褲子，就是怕出丑時沒有急救，因為她也正在“麻煩期”。裴琳琳感激不盡，話一下子多了起來，還向其肆意敞開心扉：“我平時不怎么回頭聊天，是怕你這富家小姐高不可攀。”

“我不是富家小姐。”章小希很認(rèn)真地解釋，“你沒覺得我很獨(dú)立？”

“獨(dú)立倒也獨(dú)立。”裴琳琳嘀咕，“但穿戴和舉止還是跟我們不一樣。再說，原來讀中加學(xué)校，誰都能猜出你家有錢。”

我正顧自神游，沉浸在那天的場面，并體會裴琳琳的那句：穿戴和舉止都跟我們不一樣。章小希卻急不可耐，扯我回到現(xiàn)實(shí)中：“小魚，推著走那么遠(yuǎn)了，什么時候開始騎車？”

單車就是個交通工具，又不是什么運(yùn)動項目，她卻屢次搞得鄭重其事。

我很小就自己學(xué)會了騎單車，摔的跟頭不計其數(shù)，膝蓋留了無數(shù)個光榮的疤痕，終于穩(wěn)穩(wěn)的“駕駛”起來。后來輕車熟路，每次遇到下斜坡，就會迎著風(fēng)，還敢伸展雙臂，假裝自由飛翔。

坐慣轎車的章小希當(dāng)然不同。十字路口正是紅燈，我與她不約而同地停下步。她略微請求地問我：“你能否固定走在我左邊？”

我在外面，她在里面，她還是改不了被人保護(hù)的心態(tài)。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問：“有問題嗎？”

她楚楚可憐地忽閃著長睫毛，側(cè)著耳朵耐心等待回答，我找不出理由為難她，轉(zhuǎn)頭與她對視，痛快地答她：“沒什么問題。”然后昂起頭，踩上車子，囑咐一句：“你要跟上啊。”

我用力猛踩腳踏車的踏板，展開雙臂，迎風(fēng)飛翔。

她緊隨我，在后面興奮地唱起歌：“怎么辦，感覺甜又酸，偷偷愛你，快樂又孤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