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一個晚上，破碎的聲音經久不息，一直到我出來，那抹荒蕪的蒼白也沒有出現，音樂的掩飾下，我依然煩躁不安。終于我還是拖踏著鞋子沖進了她的家，卻沒有看到她的影子，兩個大人依舊唾沫橫飛，偌大的房間，一片狼籍。我穿過客廳，從里屋的大衣櫥里看到了淚流滿面的她，那一刻，她蜷在角落，無聲地哭泣，我把她帶回家里，小心地替她擦干眼淚，感覺到有輕微的顫抖。

我是小莫，你以后可以過來。

她點點頭，我是小雪，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嗎？

我說好。

在這之后的夜里，我們常常坐在冰冷的臺階上，小雪無聲地流淚，我把頭側靠在臂彎里，告訴她不要害怕，夢魘而已，只是夢魘，她于是拼命地點頭一言不發。

最后小雪的父母還是勞燕分飛了，那天她拿出家里剩下的所有碗碟，統統倒進了樓到的垃圾箱，空曠的家再也沒有那些聲音的震蕩，雪的父母都搬出去過各自的生活。

那天，小雪靠在我畫的吉他上，取下我的耳塞，對我說了一句話，她說，小莫，你是不會離開我的。我一直記得小雪說的這句話，她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問句。她說的時候眼睛直直地忘著我，發出琥珀色的光芒，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透徹。我的眼前一陣暈眩，于是不說話，我知道自己漂泊不定，所以不會輕易去承諾，但是也無法回絕小雪，這樣一個孩子，脆弱且缺乏保護的孩子，雖然她一直不承認。

我把她叫做孩子，孩子，孩子。然后在十七歲到來的時候背上了行囊，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懷念的東西，連和雪的告別都沒有，隨時離開。在她剛剛睡去的凌晨，我不知道，雪醒來會怎樣，會不會在我粗糙的吉他上，留下手指的印痕。我們都是迫切渴望離開的人，去一個安靜的地方休息，養傷，或在荒涼中奔跑，停不下來，只是雪無法像我這樣如此決絕。

離開小雪去的城市就是陽，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和小雪聯系，我希望她能夠學會獨立，勇敢地去面對一些事情。

我長久地凝視著那張海報，有人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你喜歡吉他對嗎？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我轉過身，打量著那個男孩，似乎在哪里見過，想起來了，那個角落里的男孩，熟悉的聲音。

哦？

你的手指。

我知道，吉他給我留下太深的烙印，所以每一個姿勢都可能暗示我是喜歡吉他的，我笑。

歡迎你到時候來熱熱身。

一定，你的朋友呢？

他們回排練室了，我們一起走走吧。

然后和吳佑的聯系開始頻繁起來，去了他們的排練室也就是演出的地方。偏僻，缺少繁華與超市的站點，只開通一部公交車，間隔十五分鐘，人潮稀落的22路公車站，陳舊如路邊的灰塵。那時一個市區邊緣的倉庫改裝成的酒吧，叫末世，里面是很有特色的裝潢，低調的風格。吳佑說那是他和朋友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設計的，以為可以持續很久，把這倉皇的青春和理想不悔地遙過。可是后來被通知那里已經被放在城市的下一個改造規劃項目中了，最少三個月，最多一年，所以吳佑他們計劃著做一場演出，拼命地想要證明些什么，既而等待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