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調
猶記花開時,相逢碧水岸。落英散盡花飄絮,眉上心間。
繾綣萬千,惆悵此情難。思往事,聞笛聲,流云散。
夢斷長安,飛雪落無邊。哀箏一弄幽蘭曲,天遙地遠。
問梅開時,東風年華暗換。似夢里,高臺望,已千年。
襄州城外的問梅嶺,因漫山遍野的梅花而得名。正如它的名字,問梅,每到梅花開放的時節,嶺上萬株梅花,繽紛怒放,如云海般的云騰霧繞、漫無邊際,有的如朝霞般紅暈,有的如白雪飄然,有的則粉艷欲滴,形成花海成云,云蒸霞蔚的壯觀景象。若有輕風襲來,則波起云涌,落英繽紛。吸引了無數的官紳士卒、文人墨客在此駐足游覽,賞花、賦詩。
大唐垂拱四年,冬。
雪后初睛。立春在即,陰霾了幾乎一個冬季的天氣,終于有了絲絲縷縷的明媚陽光,且看梅花瓣、梅枝葉上覆著的雪,正在慢慢融化,被雪花遮蓋的花朵兒,也露出了嬌美的容顏。遙望山嶺間的梅花林,正是花兒開放的最美時節,芳姿絢麗,霞光千里,疏枝綴玉,萬里飄香。
就在這梅花成海的山林間,一所別致而幽靜的莊園隱隱約約的沒于花海中,這座莊園雖然占地不大,但建筑卻別具一格,依山傍水而立,處處透著清靈、秀雅,依約能從莊園外看到雕飾的畫廊邊緣,一枝紅梅悄悄的伸出墻外,仿佛是提醒著主人春已到來,屋檐上覆蓋的白雪融化后匯成一股清水流淌下來,伴著吹落的梅花瓣順勢流淌于山莊外的石橋下。
冷晴,的確如此,雖然碧空萬里,但也徹骨的寒冷。這時,一位身穿石青色斗篷,素白裙的中年女子正緩緩行走在石橋上,裙擺拖在碎石路上沙沙的微響。她有著與自己年齡極不相稱的美貌,月光般皎潔的臉上,明眸似水,一頭濃密的發絲烏黑、明亮,云鬢邊側單調插著一枚步搖,在絲縷的光線下,那支步搖搖曳著閃著五彩紛呈的光芒。
崔縈望著眼前的滿地落花,輕嘆道:“寒梅似與春相避……春天來了,梅花也快落了!”她踏著殘雪向山腰中的蘭亭走去,從背影不難看出,她年少時一定是位風姿綽約的美人。
從蘭亭中俯視,問梅嶺的風光一覽無余,此時,天地、雪原、萬頃的梅花是如此的和皆,就是一幅天地間最美的長長畫卷。
她望著那山腰處的百株紅梅,思緒萬千,仿佛看到了一位清揚婉約的妙齡女子身著水紅色的羅裙和白色的水貂披風在白雪中,紅梅間,旋轉……衣裙飄飄,顏飛紅霞,就像落入凡塵的仙子。就在這時,她暗淡的眼光里終于多了一絲欣悅的神采,艷若朝霞般的面容上也多了一絲微笑。
臨風而立,她的思緒又瞬間回到了四十年前那個飄雪天,青蔥般的手指握著瑩綠的玉笛,吞金的鑲口,鵝黃的飄穗,她桃唇輕啟,幾個音符響過后,驟然而止,她不禁長嘆,聽了四十年的曲子,竟然還是吹不出來……。
熟悉的語調仿佛依然就在耳邊:“梅花引,又名梅花三弄!是東晉大將桓伊為狂士王徽所演奏的曲子!”
“梅花三弄!恐怕我這一生也學不會這首曲子!如果有來生,還是聽你再吹奏一曲!”崔縈長嘆一聲,“瑋兒,我也該把它還給你了!”說完,一滴清淚已飄落在玉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