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狀元樓上，左右無事，我和祖笛品評起四周的畫作來，在南唐時日雖短，但其地人才眾多，文化精英差不多匯聚一地，我也得以見識不少，加上多了這千年的歷史，眼光上還是不差的。

鵲踏枝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xué)雪隨風(fēng)轉(zhuǎn)。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無限。樓上春山寒四面，過盡征鴻，暮景煙深淺。一晌憑欄人不見，鮫綃掩淚思量遍。馮延已的，好詞啊！我禁不住大聲念起來，一口普通話卻顯得不南不北的有點滑稽了。

“周兄好興致！”梁注同秦王趙廷美已經(jīng)到了跟前，發(fā)聲的自然是秦王了，我忙拱手，趙廷美立在那，大概是等我下跪吧，見我只是拱拱手就作罷頗有些詫異，一邊的祖笛也依樣而為，這小子的傲骨真是天生的。

梁注正欲引薦，我卻先發(fā)聲相詢：

“秦王也好此道？”（其實我知道這趙宋王朝的皇室，打骨子里也是文人，不說后世的徽宗趙佶、元初的趙孟頫，就說這三兄弟里，皇帝趙匡胤是個武夫，趙光義卻是愛附庸風(fēng)雅，據(jù)說對畫有點研究，這趙廷美卻是個真正的文人，詩書畫棋皆精，不然也不會同后來的李煜有那么好的關(guān)系了。要想從他這里入手，不談書畫還真不行。）

趙廷美雖貴為皇室，而且根據(jù)老太后的說法他以后是要當(dāng)皇帝的。但好象也不以為忤，我是沒辦法，要我見人就下跪可做不到，除非是小周后那樣的我心甘情愿。

“依周兄看來，此詞如何？”

“馮正中之詞，晚輩不敢胡亂評說，然此篇以景入情，情景交融，中間樓上春山寒四面，過盡征鴻，暮景煙深淺。雖是寫景卻說盡了人處世間的那份孤獨無助。”

“好個情景交融！周兄的說法真是別有一味。馮正中的詞中最喜歡哪闋？”趙廷美來了性致。

“吹風(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這首謁金門是晚輩最愛的一首了,特別是這一句。”（沒辦法，只有王國唯老先生的東西先借來用了，反正他還有幾百年才入塵世呢）

“此句據(jù)說當(dāng)年國主還戲過‘干卿何事呢？’。”一旁的祖笛也說了句。

“這位就是南唐國手，祖沖之后世：祖笛”我忙引薦。

“坐坐，大家入座。今天見了二位方知這世上真是人外有人啊，下午看了梁注的復(fù)盤，一百手不到就讓我的國手認(rèn)輸要不是親眼得見此局真是不敢相信啊，現(xiàn)在又得以聽到周兄對馮詞的別番解語，大快！大快也！去，把小蓮叫來，專給我們唱馮正中的詞。”

“小二，上酒！”梁注也忙來助興。

“祖先生，可否給小王指教一局？”看來這棋迷都一樣，見了高手就是頂禮膜拜。

“秦王有意，不敢不允，小人聽吩咐就是。只是我同家主從南唐出來不知何時須得回去交差。”

“這個容易，祖笛，我們也好不易到此一趟，南唐的事我叫人先回去通報就是，我也想多在汴京觀看一番。”

“來人啊！把我的棋具和禮物抬上來。”這秦王是有備而來啊。

幾個從人將好大的一個棋盤抬上，只聞淡淡一絲清香，棋盤下鏤空雕得極為精美。兩盒棋子打開，白子是一色的羊脂籽玉，黑子則是墨玉。我和祖笛看得眼睛都直了，將棋子抓了幾顆在子，美人如玉也就這種感覺了吧？趙廷美暗自得意。

趙廷美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指著邊上的一大盤銀子說，此為彩頭！好家伙，足有五百兩。

祖笛也不言語，低頭就應(yīng)下一子。可急壞了一旁的小二，這些人咋都不吃不喝的，都成仙了？

沒幾下秦王就不成了，祖笛這小子也是不會做人情的那種款式，我都在使眼色讓他抬手讓人有臺階下了，那小子就是不理。這時，從人來報：小蓮已到！梁注和我忙叫：先入席先入席，趙廷美摸了一下頭，“好好，好厲害！”

“小蓮，你也入座！來來，本王為你介紹：這位是天下第一高手南唐國的祖笛祖先生，這位……”

身如江南靈雨空山般的秀挺起伏，眼波清沏如小石潭。

“這個妹妹，我好象見過！”慌忙中我竟然用了賈寶玉見黛玉的臺詞，真的丟人啊！不過是同哪個誰有七分相象：小周后。

小蓮不作聲，眉稍一抬，掃了我一眼又順下去，嘴角似有一絲漣漪。

“識得就好，識得就好，上酒！”趙廷美大概還在想著剛才的棋。

酒入情腸，可惜沒多少酒味，我正在想這時要有點法國干邑就好了，口中卻說了出來：“改日有機會定請秦王品一下真正的好酒。”

“這酒不好嗎？小二，這是不是最好的酒？”

“回殿下，這是小店的招牌：狀元透。整個東京沒比這更好的酒了。”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言，忙解釋說南唐老家有酒更醇更厚，因喝習(xí)慣了故云云。這下更是讓趙廷美心動異常，非要讓我弄點讓他品品。還說要不是有這王位在身，直恨不得到我南唐去做幾年的客，有此等人物此等美酒。

酒菜一番，那小蓮卻坐到一邊，手撥琴弦，輕啟歌喉：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馮延已的長命女。我都呆了，自從這小蓮一來我的眼光就再沒法從她身上離開，卻是有點失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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