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洗了澡，又有些薄汗侵衣。暮春天氣，金陵城就已經是暑氣逼人，我的兩個夫人小蓮和細姜倒都不怕汗，真是怪了，“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這句詞本是蜀主孟昶寫的，后來被東坡借了去一次。可是這美人好象就是天生的沒多少汗！這幾天下來在容成術的習練中二人都有了些進步，相對來說細姜的進展還大些，這頗有些令我奇怪，不過小蓮可能還在樂曲之中深陷吧，對這位小夫人的自信我是有的，再安心等待得了。只是小貂那丫頭不知現在如何了，一人在蓬萊島上過的年。這樣的天氣里也不知王大頭的鐵廠是如何安排的，聽說現在想在晚間開工了。

坐了馬車，到周文斌的鐵工坊處看看，這一段都沒來，也不知林大和張四海等如何。

到得鐵工坊的大門，卻見門緊閉，想這林大也太緊張了吧，大白天都把門給關上。上前敲了好一陣，才有下人來開了門，門后吹來的熱風之中卻帶有另一種風味：

林大和張四海均是赤著上身，滿臉滿身油光鑒人。那林大手握一把大鐵弩，張四海的手中則是一束弩箭，遠遠的樹著幾個箭靶一樣的人形木樁，二人旁邊的桌上除了一大壺茶水外還有一個本和筆墨之物。這里竟被這二人改成了一個靶場！

“喲！周兄弟來了。快來看某的諸葛神弩。”林大見了我，滿口的自豪。

我接過林大手中之鐵弩，果然同那日的圖樣相差無幾，只是要大上了許多也比較沉重，可能有二十來斤吧我想。除了放弩箭的槽是鑄鐵件做之外，整個弩身全系鋼材所造，就連弩上用來拉弦的杠桿都是一根細鋼，外還套了一根鋼管想來是可以用來加長之用。弦是用細鋼絲纏成，真不知這周文斌如何想出的這么個好點子。

“試一試，林大，最遠能射到多遠？”

“哈哈，周兄弟你可看好了。喂，再遠上二百步。”林大拉開了嗓門喊道。那一頭自有從人在跑動。

“怎么這樣遠了還走！這有多少步？”我看差不多有三四百米那靶子都見得小了許多。

“現在可能才二百步吧，還可以再遠點。”

“二百步有這么遠？”我想這一步不過也就半米多點而已，二百步不過才百米吧，如何有這許的遠。卻也不敢亂說，對這時代的度量衡我還不太清楚。

“周兄弟，一步五尺，這二百步不得有這么遠么？”

“恕小弟不解。一步如何有這許長？”反正這二位都是粗人，可直問無妨。

“我的一步可有七尺呢！”說完張四海原地大躍了一步。原來古時的步是這么回事，二百步就是大跨步的二百次單腿跳躍啊。我不僅有些笑了起來。

“好了，就這么遠夠了，你等快避開了。”林大大聲氣的喊著。

張四海馬上把數支弩箭上在箭槽中安好，現在這明州大漢在林大面前簡直就如同一個下人一般。

林大將旁邊的一個木質的機架拿過來，將弩放于其上，左手控弩，右手拉桿，將弦勾入牙機內。將前面的一個標尺一樣的東西拉長，招我看了看弩上的望山，

“喏！這樣差不多了吧？”林大一邊指著遠處的靶一邊點著望山上的小刻度對我解說著。

“你自試去，我可不懂這個。”可不敢在這些人才面前充能手。

“看好了，我發了。”說完一只手將牙機下的扳手一拉，弩箭“呼”的一聲就出去了，遠遠地象是有一點回響。林大也不言，又將拉桿拉回，轉眼間又是一箭發出。以我的時間觀念來看不過一分鐘這箭槽中的十支箭就都發出去了。

“走！隨某等去看靶。”林大一臉的將軍相，行在前頭，我自然是跟在后了。

那靶是一塊厚大整木做成的人形木樁。插入土中后用一根木柱頂上。只見胸前一尺見方的范圍內密密地插滿了弩箭的短桿，只余下寸許來長！林大上前一點，只有九支，原來還脫靶了一支，這讓這位爺有點下不了臺，一個勁地自責射術不精。不過在我看來這卻是相當的震驚了。這個距離和這個準頭比起早期的漢陽造來可是一點都不差！再說這半尺長的弩箭（我讓盡量做短的）只剩下寸許長在外頭，力度可是夠大了，而且剛才我看林大發射之時幾乎沒有抬高，可見射出的軌跡幾乎是一條直線！

“林大，這樣的力度，一般的甲衣能否經受得住？”

“甲衣！皮甲不用說了，就是三層也是一穿即透。一般的將官所穿的甲中最好的鎖子甲也經受不住，不過這弩箭可也就得廢了。周文斌那小子舍不得在這箭頭上用一點鋼，要是用了鋼我敢肯定沒有什么甲是我這弩箭的對手。”聽林大這話，看來這一陣這家伙可是把這些各種甲全試了個夠。張四海指了一下那一頭，果然是有一堆破甲衣，有的還穿在靶身上。

“周兄弟，不是我夸下海口，給我一萬把這種諸葛神弩，不！只須三千，我就能天下無敵了。”

“今后有的是你效力的地方。這個箭頭上用鋼的事我自去同周文斌商量。不過這鋼得來可不容易，你也別太浪費了。”

“這個我知道。就說我這把弩吧，先前做了幾把木的鐵的都試好了，周文斌這小子還是舍不得用上全鋼的。后來被我逼急了才做了幾把，害得我的酒最近都沒得喝的。”原來林大為了催周文斌做鋼弩，將我給的一壇白酒都拿去送了周文斌這才有了這幾把強鋼弩。

可是，最近王大頭產的鋼應該也不少了，這周文斌如何還這等小氣量。我也有些想不通此事，畢竟這弩也不是小事一樁，記得我也還曾為此專門有過吩咐的。不過我這想法可不能讓林大這小子得知。自去里間找周文斌去了。

熱浪一潮一潮的吹來，身上的汗馬上就成了鹽粒。周文斌卻渾然不覺，正在爐邊指揮著弟子們打造著什么東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