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靖之護在冷若面前,心有余悸。他俊容一沉,緊盯著甄離,眼中充滿殺氣。若不是侍女跑來告訴他,若不是他來得及時,他無法想象他心愛的女子會受到怎樣的傷害。
“若兒,我不是叫你待在房里嗎?”他有些不悅,若是她或者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那他又該如何是好?
“靖之,我……”她忽然流下淚來,弄得舒靖之不知所措。
“若兒,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傷了?”舒靖之著急地問道。
“不是,是天行,他……靖之,你救救他好不好?”
舒靖之臉色一斂,心中有一絲不快,但看到冷若充滿期待的眼神,只得去為天行察看傷勢。
“他怎么樣?”冷若急迫地問道。
“他的五臟俱裂,就算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shù)了?!笔婢钢o鎖眉頭,沉聲說道。不是他不愿救,而是真的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
“什么?”冷若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她蹲下去,看著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天行,完全亂了方寸。
“天行,你醒醒啊,不要死,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你只要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冷若泣不成聲,她不想任何人為她犧牲,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可她看不得真心待她的人為她而死。
天行的眼睛微微睜開,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女子,心中的震撼遠比死亡來得強烈。她是如此孤傲要強的一個人,哪怕是受盡欺凌也不肯落一滴淚的她,沒想到現(xiàn)在,竟為他掉淚了。
“不要……哭……”他說道,可是,他已經(jīng)太過虛弱,聲音也已變得模糊不清。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嘴角溢出了更多的血,然后,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不過,此生,他已了無遺憾。至少,他保護了她;至少,她為他落淚了;至少,他不用懷著對葉姬的愧疚煎熬一生。其實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就像十年后本以為早已死去的冷若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就像他親手殺了葉姬,就像他最終為冷若而死,就像……這一生,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其實,這段江湖路,他一直走得很辛苦,也許,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吧!那么,他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天行,對不起……”冷若低低地說道。
舒靖之扶起冷若,不忍見她如此,柔聲說道:“若兒,我們回去吧,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傷心了?!?
“為什么?為什么是這樣?”冷若忽然激動起來,十年前她救不了娘親,十年后,天行為她而死,她恨死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若兒,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崩淙敉蝗煌崎_舒靖之,右手揮起的瞬間,只見紫菱劍騰空而起。她握住紫菱劍,望著正與地炎和玄幺動手的那兩個黑衣女子,強烈的殺氣從她周身散發(fā)出來。
紫菱劍慢慢散發(fā)出紫色的亮光,將冷若團團包圍,冷若眼神冰冷,強大的內(nèi)力從指尖傳入劍中,紫色的劍光在夜色中暈開來,她黑發(fā)飛揚,紫衣翩躚,形成一種獨特的暗夜之美,魅惑地如夜神再世。倏地,她足尖輕點,向上躍起,身形飛轉(zhuǎn),利劍直向凌菀刺去,不留一點余地。
感覺到了強大的劍氣,凌菀擺脫了玄幺的糾纏,轉(zhuǎn)身用劍去擋。但是,冷若的劍鋒太凌厲,招式變換萬千,只一眨眼功夫,竟然挑飛了她的劍。冷若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又逼近一步,一劍劃破了她的手臂。
凌菀吃痛地后退幾步,冷冷地看著那個絕美的女子,幻影之術(shù)再次催動,只一瞬間,她又消失于無形。但是,她還未對冷若出手,舒靖之便似發(fā)現(xiàn)了她,精鋼軟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向她所在的方位。大驚之下,她瞬間移動方位,變化無常。
舒靖之拉住冷若,退往一邊,“若兒,你太沖動了,你隨時都可能受傷,你知不知道?”舒靖之微慍道,不高興她竟為天行如此拼命。
“我只想為天行報仇?!?
“天行的仇自有我來報,你放心,我不會放過幻影宮的任何一個人,我們先回去,好嗎?”舒靖之輕聲勸道,不想她太過勞累。
冷若遲疑了一下,看到舒靖之堅定的眼神,終于點了點頭,任他擁著回到房間。她靠在他的懷里,不想再動一下。她從未想過天行會如此執(zhí)著,不惜用生命去保護她。
天行,我不值得。你的死,只會讓我對你愧疚一生,我承擔不起。
夜傷情,難追悔,空落淚,愧余生。
此生空留遺憾在,奈何蒼天不憐人。
“若兒,你累了,還是早點休息吧!”舒靖之撫上她蒼白的臉頰,憐惜地說道。
冷若搖了搖頭,此時此刻,她只想靠在他的懷里,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而又熟悉,讓她心安。
舒靖之嘆了口氣,更緊地抱住她。是他太疏忽了,他應(yīng)該守在她身邊的。
凌菀消失之后,地炎與玄幺一起對付甄離,甄離的武功本就不是很高,此時更顯得力不從心。幻影宮的人也是死的死,傷的傷,這一次,她們輸了,又一次敗在了舒靖之手里。
天心看著幻影宮的人一個個倒下,心中沒有半分同情。她嘴角微揚,看了甄離一眼,朝她緩緩走過去。
“我早就說過,你們是在自尋死路!”天心淡淡地說道。
今晚,就讓幻影宮從此消失。
天心長劍一揮,甄離的背上便被她劃出一道長痕。
“姐姐小心,”凌菀快步上前,利用幻影之術(shù)將甄離帶到一邊??墒?,她一出聲,也就暴露了她所在的方位。抓住了這個空隙,地炎五指一伸,五枚銀針便齊刷刷地向凌菀射去,由于甄離在她旁邊,凌菀躲閃不及,后背被一根銀針打中。
“凌菀,你還好吧?”甄離有些擔憂地問道。
“姐姐,我?guī)汶x開?!绷栎业膭康叵虻匮讛S去,然后,她拉住甄離,幻化成無形的影子,逃離了王府。
“難道就這么讓她跑了?”天心不甘地問道。
“放心,她就算跑了也支撐不了幾天。”地炎冷笑著說道,那枚銀針上早已被他涂了斷魂散。斷魂散的毒性,世人皆知,中毒者在三天之內(nèi)必定會全身潰爛而死,藥石無靈。
幻影宮
“可惡,這一次竟然功敗垂成!”甄離一掌拍到桌子上,氣得咬牙切齒,卻沒有發(fā)現(xiàn)身旁的凌菀臉色已經(jīng)發(fā)青。
“姐姐,我……”
“凌菀,你怎么了?”終于注意到凌菀臉色有異,甄離抓住她的右手,一按脈搏,大驚失色,“斷魂散?”
凌菀點了點頭,縱使她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這斷魂散。
“凌菀,姐姐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請?zhí)煜伦詈玫拇蠓驗槟憬舛尽!闭珉x握住她的手,說道。
凌菀苦笑一聲,“姐姐,你怎么在這個時候犯糊涂了呢?斷魂散是沒有解藥的,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沒有解藥,也就意味著她將不久于人世。她輕嘆了口氣,也許,她命該如此吧,當初要不是姐姐為她用盡世間奇藥,又讓她練成幻影之術(shù),她早就不在世上了。如今,只是繼續(xù)當時的結(jié)局罷了!死對她來說并不可怕,只是,一想起江南的那個青衣男子,心中竟隱隱有了活下去的奢望。
“不會的,我一定會找到解藥的。凌菀,你放心,姐姐絕不會讓你就這么死去?!闭珉x臉色有些蒼白,急迫地說道。
第一次,凌菀看見她為自己擔心;第一次,她看見甄離為她激動慌張;第一次,她看見她眼里還有自己這個妹妹。她終是體會到了被親人擔憂的滋味,心疼卻又幸福。凌菀忽然輕輕地笑了,很孩子氣的笑容,很天真,也很滿足。
“姐姐,你會緊張我了,真好!”凌菀發(fā)自真心地說道,臉上洋溢著莫名的幸福,仿佛死亡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
甄離一怔,隨即輕輕地抱住凌菀,“對不起,這些年,姐姐把你忽略了。我以為你夠強,已經(jīng)不需要姐姐的呵護了。對不起,凌菀。”
“沒事的,姐姐,我都明白,”凌菀搖了搖頭,“至少現(xiàn)在,我很開心,真的?!?
“凌菀……”甄離哽咽了,看著這個從小就很懂事的妹妹,心中愧疚難當。她不該為報一己私仇,把凌菀牽扯進來。
“別哭啊姐姐,我沒事的。你不是常說生死由命的嗎?我不怕死,真的,一點都不怕?!彼龔娙套⊙蹨I,安慰甄離。她只要知道她的姐姐是在乎她的就夠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什么?”甄離問道。
“我……”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一個人的身影,她緩緩說道:“我想見一個人?!?
“姐姐知道了,我會親自把你帶到他身邊。這也是姐姐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闭珉x輕輕撫過凌菀的秀發(fā),眼中滿含不舍。
“謝謝姐姐?!?
“傻丫頭,姐姐就把你最后的日子交給他了,你一定要過得開心一點,知道嗎?”甄離嘆了口氣,“姐姐欠你的,只有來世再彌補你了?!?
突然發(fā)現(xiàn),死亡其實未嘗不是一種幸福,至少在臨死之前,她得到了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幸福。雖然她對姐姐的愛盼了很久,但從沒想過會在臨死的前一刻,不過即使這樣,她也死而無憾了。此時此刻,她心中唯一牽掛的,便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