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相持以顯端莊，右手覆于左手背端于腹前，不可碰觸身體……”濋玉嬤嬤的聲音在身后未曾歇過，反反復復念著那些繁復的禮節細則，全是關于公主走路、行禮、舉止之類，“下顎微抬但不可過分抬高流露輕慢無禮之氣，雙眼平視前方，靜氣凝神，不可恍惚張望……”

我照濋玉嬤嬤說的做，一舉一動不敢稍有懈怠，她是母妃特意留下教習我宮廷禮節的人，負責我每日勤練宮禮五個時辰。母妃雖不在場，但我卻仿佛感覺到她一雙凌厲的銳目無時無刻不注視著我，為此我繃緊了神經全神貫注。

我走得異常艱難，為練就那宮中窈窕女子所需的蓮花碎步，濋玉嬤嬤讓我在一條狹窄的臺階小徑上來回行走，細得只能容下一只腳。走路時又需抬首目視眼前，不可低頭俯瞰，所以我每走一步，都生怕自己會一腳踩空。

端平的雙臂早已是疲憊不堪，我強忍著酸痛，托著厚重的宮服裙擺，自從祭天出丑一事，我這些日子所受皆是母妃給予的責罰。

濋玉嬤嬤被母妃的貼身宮女喚走了，她走得很放心，深知就算沒有她在場看著，我也不敢有任何松懈或妄為的舉動。

我吃力地從臺徑彼端走到盡頭，再從盡頭走回起點，在乏味而疲累的重復動作里恍然明了，其實這條路，哪里才是起點和盡頭？

一時失神放松了對腳下的警惕，不慎失衡得就要滑落臺徑邊緣，倉惶中一只手端住了我傾下的手臂。

“當心！”

來不及平復慌亂的心，我微一抬首看到凌露寒緊張的側臉，心里竟涌起了莫名的暖潮。

“多謝大人了……”我羞怯地收回了手，靜靜放回腰側，“大人怎會出現在此？”

他恭敬地退后一步，由我沿著臺徑繼續習步：“微臣方才在宮內巡視，與公主相遇此地實屬偶然。”

“是么……”輕聲細語，停不下腳下細碎的步子，他亦緩慢地隨移步似在擔心我再有閃失好隨時護我，“大人盡忠職守，為內廷的安寧真是勞心勞力了。”

“守衛內宮安定是臣的本職所在，但是這些……”他在我背后的聲音變得深邃，“真是公主該做的么？”

我驀地停下了腳步，不曾回頭：“大人在替蘭溯不值？”

他不說話，我想那是默認。

“神壇之上潑灑瓊漿，那件事的真相如何，就算小蝶不說蘭溯也心知肚明。相信母妃她也知道，但她沒有為我伸張正義，而是選擇了截然不同的一條路，對小蝶和我施以懲戒，她想息事寧人，看似是她的受屈和退讓，其實她得到的，將是比力爭真相還我清白更大的裨益……”我忽然感到心涼，如水，“而我，我只能配合著她，因為她是我的母親……就好像祭天的那身禮裙，穿著真的不舒服，可是母妃要我穿，我便脫不得……”

我轉身望著他的時候，他的眼里閃過一絲不忍。

我只當做沒看到，回頭繼續走步：“蘭溯出身江南，是生長在民間的公主，難免會被宮里人議論說蘭溯疏于禮節，所以就算是多此一舉，蘭溯也不得不，點點滴滴，從走路開始學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