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公元316年，漢趙帝國的皇帝下令修筑永妍殿，在國庫空虛的情況下各種賦稅便直接壓在了百姓的頭上，這對于漢趙帝國的百姓來說，無異是雪上加霜，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于是官逼民反，各地流盜肆虐，漢趙帝國政權笈笈可危，唯大將軍石勒憑其麾下雄師，獨力支撐著漢趙的江山，也因此，石勒在漢趙帝國有其超然的地位，朝庭實際上已經失去了對其的支配權，雖然石勒功高震主，但他兵強馬壯，而漢趙帝國皇帝趙聰每日只知淫虐，帝國長期積弱，在石勒表面上仍十分恭順的情況下，朝庭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粉飾太平。

三年時間，對于顏嵐來說，并無甚變化，僅僅使她看上去更成熟了些，而對于李蒙，那變化就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都說女大十八變，而這個男大，顏嵐認為怕是同樣，更或者七十二變也說不定。

對于李蒙每次的成長，顏嵐在感到驚奇之余卻也有說不出的郁悶。

初見時，在昏迷的情況下，顏嵐以為那僅是一個稚氣清秀的苦難少年。

清醒后，卻又發現這少年是個難處的人物，一身狼性，難以馴服。

而這三年，認知一再被打破，結果，這少年不但沒長成顏嵐所期望的俠客型人物，反而是愈走愈遠，好勇斗狠，一身蠻氣，根本就是一幅綠林模樣，只要往那一站，絕對是生人勿近，一般人絕不敢招惹，當然，顏嵐認為，這之中，趙成福那胖子絕對是當然的罪魁，他那一身江湖味兒，李小子學了個十足，倒是有點讓顏嵐懷念起他當初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了。

一年前，老翁頭病故了，古往今來，似乎所有的神醫，他們能醫盡天下人的病，卻往往冶不了自己身上的病，臨死前，他再一次鄭重的把李小子托付給了顏嵐，這是老人家最后的心愿，但其實沒必要，對于李小子，不管他怎么變化，那之前朝夕相處的日子，使得顏嵐還真有了一種難以割舍的感情，兩個人都是孤兒，相依為命的日子其實也還不錯。

“姐頭，老大讓我來告訴你，他午飯不回來吃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本正經的站在顏嵐面前傳達著李蒙的交待，他叫小六子，算是李蒙的小弟，瞧他那鄭重的模樣，顏嵐感覺著怎么就像在傳圣旨一樣。

“知道了，叫他在外面小心點，別給我惹事。”顏嵐沒好氣的道，這小子現在是越來越有派頭了，手下都有小弟給他差使，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得必有失，相反亦然，這小子雖然一付兇狠的綠林模樣讓顏嵐頭疼，但相對的說，她現在的日子卻比一開始好過多了，連獨眼都免了她的保護費，托這小子的福，她如今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現在清水城有好幾個象獨眼這樣的人物對這小子青睞有加，紛紛招攬，可那小子放出話來說，他有主，就是顏嵐，搞得那一陣子顏嵐頭痛不已，因為那些人物都盯上她了，這件事的后果就是，顏嵐從原來的顏姑娘變成了姐頭。這也讓顏嵐哭笑不得。

聽了顏嵐的話，那少年期期艾艾一陣，最后撓了撓頭，丟了句：“老大還在等我。”就跑了。

顏嵐搖搖頭，繼續她茶棚那些破些兒，三年多亂世的生活，便她的心境更加成熟，浮澡的心靈也越來越平和，以前衣食不愁的時候，卻總覺得自己怎么怎么的不如意，命運怎么怎么的不公，要奮斗，要超越，要比人強，可在這三年中，她看慣了苦難，看慣了更難以容忍的不公，看慣了使心寒的暴虐，才知活著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她學會了珍惜，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

“鳳兒啊，鳳兒，嘻嘻，我的鳳兒是皇后，啊，鳳兒，鳳兒，你怎么不跟娘說話啊。。。天殺的，你們這群天殺的，還我的鳳兒，鳳兒啊。。。娘錯了。。。娘對不起你啊。。。”

一陣陣凄厲的女聲呼喊在李家集的小巷里四處回蕩，那回聲更是將音拉得好長。。。

茶棚里的人聽著，一個個都在搖頭嘆息，這世道啊。

顏嵐的心也覺得堵的慌，哭喊的人就是秦家酒肆的老板娘，本來顏嵐是對她頗有微詞的，可看她如今這瘋癲的模樣，卻也讓人大嘆世道無常。

漢趙皇帝劉聰在修建永妍殿的同時，也讓人大肆在民間收羅美女，以充其后宮。

秦鳳兒是秦家的獨女，那模樣長的極為漂亮，大伙兒都說跟仙人似的，美貌之名傳遍清水城，求親之人也是絡繹不絕，可秦家的老板娘卻是異想天開，聽說皇上在選美，想著自家女兒那水靈的模樣，進宮了說不定能混個娘娘什么的，那他們秦家也算是改換門庭，一躍登天了，于是便鬼迷心竅的把女兒給送去了，可沒想，沒幾天天，鳳兒就讓人抬回來了，一具冰冷的尸體，那模樣給人糟蹋的慘不忍睹。夢碎了，人也死了，秦家人如何忍得了這口氣，便去討個說法，然而官官相護，這一去不但說法沒討著，卻搭上了自個夫妻倆，最后是散盡了全部家財才得以脫身，出來后，無處可去，便流落到了李家集，而秦家的老板娘自此便是那瘋癲模樣，整天整夜的喊著鳳兒。。。

唉，都是選美惹得禍，現在形勢這樣，顏嵐也不知該如何了。

對于嫁人的事她不是沒想過，可兩種思想的碰撞不是那么容易磨合的，以一個未嫁的女子開茶棚，這已經很惹人非議了。總之顏嵐覺得能娶她，更要合得來的男子，這個時代不多，還是一切隨緣，大不了，孑然一身，反正她本身就是個異數。

或許她該離開清水城，那石勒不是還欠她一個人情嗎？又或者也可以逃到晉國去，找個相對寧靜一點的小城繼續開她的茶棚。

顏嵐的思緒亂飛，卻終也沒定下個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