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鼠拿著書過來，任他平日里老道似油，此次竟也滿臉震驚和不敢置信。

“你小子快點，一本破書，磨磳個什么呢？”顏嵐看著老鼠的樣子，心里暗暗發笑。

此時一個客人驚訝的站了起來，一手指著老鼠手里的書顫聲道：“這書。。。這書。。。”隨即卻收口坐了下來，一臉的陰晴不定。

聽到顏嵐的叫聲，老鼠才醒悟過來，連忙將書交到顏嵐的手里，轉身之即，卻朝邊上坐著的一個人直打眼色，很快，那人就悄悄的退走了。

顏嵐將書折了個對折，墊在了一邊的桌腿下，然后按了按桌子，穩了。

“這位姑娘，拿書墊桌腳，不嫌太浪費的嗎？”石勒指了指地上的書道，對于聞名天下的《修道錄》，他又怎么可能毫無所知呢？對于這《修道錄》，也是久仰之極，此翻《修道錄》再現，他也躍躍欲試，只是最近，青狼盜常常輕騎突襲，他追剿之余也無暇他顧了。

“將軍，這哪算得上浪費啊，小女子大字不識幾個，留這書有啥用，本想著可以拿去灶臺引火，如今能墊桌腿，那也算物盡其用不是。”顏嵐微笑道。

“那也是，只是姑娘不識字，那買書干什么呢？”

“那哪里買的呀，說到這，小女子就覺得十分晦氣。”顏嵐喪氣的搖著頭。

“哦，那本將軍倒是十分的好奇了。”石勒挑著眉，一副很有興趣聽下去的樣子。

“昨個晚上，小女子在睡夢中醒來，聽到外面有響動，以為有賊，沒想打開門一看，那屋角卻居然趴著個死人，您說說，晦氣不晦氣啊。”顏嵐說到這里一頓，然后看著石勒。

石勒點點頭：“確實讓人不舒服。”

“所以嘍。”顏嵐接著道：“想著天亮后，這里還得做生意，這人死在這里總不是個事吧，再說，死者為尊，入土為安，小女子就算是做做好事不是，于是就將人埋了，只是沒想到這死人看著衣著光鮮，可也是個窮鬼，身上除了一串株錢外，就只剩這本書。”

顏嵐說著，臉上還帶著一種嫌棄的神色。

“顏姑娘真是好心腸，只是不知死者是什么樣子的，顏姑娘是否認得？”此時一句話插了進來。說話的是獨眼，神色有些匆匆，顯然是剛接到消息過來的。他說完這話，卻走到石勒面前，行了個禮道：“見過石將軍。”

石勒只是擺了擺手，然后便是專心的喝酒，顯然不想人打撓。

獨眼自然知情識趣，便轉身雙對上了顏嵐，顯然在等待顏嵐的回話。

“是死人呢，我可沒膽子細看，不過，瞄了一眼，有些面熟。”顏嵐道。

“嗯，對了，爺突然想起，前不久不是有個小叫花子出現在這里嗎？不知最后，顏姑娘是如何處置的呢？”

獨眼點點頭，那話題卻突然一轉，頗讓人有些錯不及防，他說話時，眼神時不時掃過茶棚后面的木屋，顯然顏嵐屋子里多了一個人是瞞不過他獨眼的。

顏嵐的心格登一下，還是讓獨眼起疑了，正不知怎么回答的時候，平日里老實巴交，不太說話的老翁頭起身了，哈著腰對獨眼道：“獨眼爺，那小叫花命薄，當場就死了，小老兒正好也在喝茶，顏姑娘嫌麻煩，就讓小老兒幫著處理了，還請小老兒喝了碗酒呢，人就埋在亂墳崗東邊的那根梧桐樹下。”

“哦，原來已經死了，想來那人的腿功太厲害了，倒是難為顏姑娘了。”說著獨眼坐了下來，正好是剛退走那人的位置。

“也沒什么，這年月，隔三差五就死人，見多了不是，爺是喝茶還是喝酒？”顏嵐松了口氣。

“這天燥，還是給爺來碗茶吧。”

隨后，茶棚又安靜了下來，只有喝茶聲和碗碰到桌子的聲音，但每個人都顯得心情不定，那眼神時不時的落到地上的那本書上，又很快的移開，象是怕人看見了一樣。

現在顏嵐倒是輕松了，反正餌已經放出去，其它的就由老天來定。

轉瞬，日漸西沉，那落日映得半邊天空火紅火紅，這可是平日不多見的火燒云了。

看看天色，石勒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戰甲，抓起放在桌邊的闊背刀，刀上凝著厚厚的暗褐色，只這輕輕的拿起，整個人便有了萬軍殺伐的霸氣。一邊的士兵已經將他的馬牽了過來。

“這位姑娘，結賬。”

顏嵐走上前，卻微微搖頭道：“將軍浴血奮戰，保一境平安，小女子奉茶敬酒，乃是份內之事，又豈能收將軍的錢，那不是要讓人唾罵嗎？”

“姑娘說笑了，本將軍豈能吃喝不付錢，那與那青狼盜又有何異。”說著便扔下些株錢，然后翻身上馬。

看著石勒上馬，顏嵐表面仍微笑著送別，但心里卻是十分的焦急，說實話，她今天這餌本就是為這將軍下的，可現在看來，卻毫無上鉤之意，接下來事情怕就難辦了。

正感到失望之際，卻見石勒勒住了剛起步的馬，轉過臉，看似毫不再意的道：“對了，這位姑娘，本將軍閑時也好閱一些古文，剛才看姑娘那書，雖然破舊，但字體間頗有古風，不知姑娘能否借閱？”

顏嵐心中大喜，提著的氣終于放了下來。

“將軍，若是喜歡，盡管拿去，那也是小女子的福份不是，這書在小女子這里遲早有一天是要敬灶神爺的。”顏嵐說著，便拿起地上的書遞給了石勒。

石勒接過書，然后一抱拳：“那就多謝姑娘，以后姑娘若有機會來到襄國，本將軍必盡地主之誼。”

“駕。。。”手中便一揚，石勒當先一騎，后面從者跟隨，火燒云伴著三十鐵騎揚沙而去，顏嵐覺得，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吧，畢竟，任何人，要想在大軍之中搶東西，那還不得多思量思量。

茶棚的客人也漸漸散去，嘆息亦有，不甘亦有，萬千心思，總之再也不關她的事了。

費盡心思，做盡百態，也僅僅是生存保命，嘆螻蟻生存之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