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的猜測是正確的，如果那樣的話……我偷眼看了看他，那他是不是也會像壯子一樣，和那張紙上的女人……

提到這件事情，他的神情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滿臉的疲憊道出了他這些年所受的煎熬。

“我和內(nèi)人的結合，從開始恐怕就是一個錯誤。我和我妻本是南城人士，她娘家姓侯，名叫幽紫那時候，她家是開裁縫鋪的，生活殷實，她爹也早已給她訂了親事，對方是當?shù)赜忻泥l(xiāng)紳，據(jù)說還跟朝廷里的人有來往。連年的天災人禍，弄得民不聊生，民間流傳著各種疾病和瘟疫，而有些怪病，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我的師傅，在當時雖然不是什么名醫(yī)，不過也小有名氣。這得益于他廣泛的知識領域，以及看病手法的不拘一格。他對易經(jīng)和佛學的研究很深，有些在這方面德高望重的大師都來找他討論一些出自師傅的手稿。

“不過我的資質愚鈍，所以師傅并沒有傳授我過多這方面的經(jīng)驗。哎……現(xiàn)在想來，如果當時我肯在這方面多下功夫，現(xiàn)在尋找我的妻子也會容易很多。不過在那時候，我是很不削這些旁門左道的，我家也是世代行醫(yī)，父親在這方面看的很嚴謹，他的原則是病就是病，來自于身體的不調(diào)，其他的說辭都是歪理邪說。我受他影響很深，所以雖然后來跟著師傅學徒，我父親也很贊成我跟著他，畢竟師傅的醫(yī)術在業(yè)界有口皆碑。不過父親對師傅沉迷陰陽八卦很是不滿，也多次提醒我不要過多的受他這方面的影響。

“在我跟著師傅的第八個年頭的二月初七，侯裁縫——也就是幽紫的父親，深夜來拜訪。手里還提著很多貴重的物品……

那時候經(jīng)常有人帶著厚禮來拜訪師傅，像這種深夜來訪的，也并不少見。越是更深人靜時來的人，身份越顯赫，而得的病也越見不得人。每當這時侯，師傅都會讓我把他們推掉，倒不是不想賺這份錢，而是這種人一般得的都是“因果病”。

所謂因果病，就是指缺德缺太多了，最后遭到了報應，而這種報應，最直接的就反映在疾病上。用民間的說法，就是被他害死的冤魂，用生前被他迫害的手法，反過來禍害他，這叫以牙還牙。比方說你原來用毒藥害死了一個人，這個人死后的冤魂就會附著在你的腸胃上，變成病痛。病的越重，鬼的怨氣越大。這其實也印證了“害人終害己”的道理。

我知道，這次師傅肯定又是叫我來把他推掉的，于是自行起床去開門，也沒有告訴他。但是意外的是，到了大門處，卻見師父已經(jīng)在那里和來人敘談。隨后還把他請進屋里，看到我在后面，便叫我到書房奉茶。

我心中納悶，師傅這種時間不會接待客人，在說來的這個人手中提著禮品，肯定是來求師傅看病的，以前那么多身份顯赫的人來，師傅都不假以辭色，為何今天獨獨對這個在遠近村寨口碑很不好的侯裁縫另眼相看？

說這侯裁縫口碑不好，那是客氣。他為人攀權附貴，欺善怕惡。明里他是一個裁縫店的老板，實際上，還經(jīng)營著高利貸的買賣，手下養(yǎng)了一批地痞流氓做打手。遠近的村民，不少欠他錢的人家，都被他逼的家破人亡，他靠著這種方法又霸占了很多耕地、民房……

人們在背后都叫他“侯斷代”就是詛咒他斷子絕孫的意思。他也不負眾望，雖然娶了二三十個老婆，可是膝下卻只有幽紫一女。

這樣的人，在平時就算是搬一座金山來，師傅也不會見他。為何今日破例？我心中好奇，迅速的泡了壺茶端起來就往師傅書房跑。

到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見里面似有“嗚嗚”的哭聲。我輕輕的敲了敲門，師傅叫我進去。我將茶壺放在桌上，偷眼看了侯裁縫一眼，但見他本來肥胖滋潤的臉上居然布滿了皺紋，臉色蒼白，眼眶微紅，神情很是苦悶和疲累。

師傅則皺著眉頭，低頭沉思。

我將茶水分別給師傅和侯裁縫倒好，便出去了。我剛關上門，就聽見里面又傳出來似有似無的哭聲。師傅則邀他品茶，他弱弱的應了兩聲。

末了，師傅說道：“明日我就到府上一探究竟。”

侯裁縫大喜過望，連連道謝，我則趁機溜回屋里，以防被發(fā)現(xiàn)偷聽。

次日一早，師傅就叫我準備東西，然后跟他出門。

師傅有兩套看病的工具，一套是所有醫(yī)者通用的。那另一套，是師傅自己配的。專門給另一類病人看病……

我問師傅帶哪套，師傅想了想說：“都帶著吧。”

快出門的時候，師傅皺著眉頭看了看我，然后又帶我回屋給我換了一套新袍子。我暗暗納悶，師傅不是那種注意穿著的人，他只要衣著干凈整齊即可，至于新舊好壞是從來不放在心上的。

他不光是給我換了一套新衣服，而且還打水給我梳頭。

我見師傅今日非常反常，于是撞著膽子問他：“師傅，昨天你為什么會答應給侯裁縫看病呢？你不是說，深更半夜來的人得的大都是因果病，看不得的么？”

師傅只沉沉的應了一聲，并未回答我的問題。我不甘心，又問道：“昨天我聽到您書房里有人哭，您是因為那侯裁縫哭才答應的么？”

師傅一驚，驚訝的看著我。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師傅對不起，昨天我在門外偷聽了……”

“你說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以為師傅生氣了，剛想編個理由解釋，卻聽師傅問道：“你聽到屋里有人哭？誰哭了？”

我莫名其妙的回答：“是侯裁縫吧。您……”

師傅吸了一口氣，說：“……昨天沒人哭。”

“啊？”

“昨天沒人哭，那侯裁縫堂堂一個男子漢，怎么會因為我給不給他看病就哭呢？”

“可是……”

“好了，別說了……哎……我的判斷果然沒錯。其實，這因果病，也不是都看不得的。佛經(jīng)有云，人的病痛都是今生或者前世的業(yè)力所致，所謂業(yè)力就是做過的惡和行過的善最后會得到什么樣的結果。所謂的因果，其實也就是恩怨。醫(yī)生給人看病也要講究緣分，同樣的看病手法，同樣的下藥，這個醫(yī)生就能治的好你，而換另外一個就不行，為什么？因為，這段恩怨是注定需要誰來化解的。

本來放在平常，我是絕對不會接待侯裁縫。因為這段恩怨里，沒有我的事……”

我見師傅不說了，便急急問道：“那為什么？”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能化解這恩怨，治好侯小姐病的人，只有你。”

“侯小姐？不是侯裁縫？我？”

師傅點了點頭。我那時候并不是很相信師傅哪套“玄學”，心想到了最后我要是看不好，不還得他來墊底……讓我我心里躁動的，不是終于能獨自給人看病了，而是因為，這侯小姐是遠近聞名的美人，早聽過很多人盛贊她的美貌，而我那時候也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所以，便將腦中其他的疑問都拋到腦后，積極配合師傅，裝扮自己。

不過我那時候根本就沒想到這侯小姐后來竟會成為我的妻子，而且再后來還會遇到那樣的事。當時我只是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一心想見見美人，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