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距離皇宮仍舊遙遠，”劉慶隨手撥弄著枯草，繼而輕輕地往河水中丟去，“不如先到本王府上稍作歇息明日再啟程回宮如何？”

“去你家？”鄧綏好奇起來，“清河王府？”

劉慶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啊好啊……”鄧綏笑著直起身子，“那咱們別再耽擱了，走吧？”

……

一路快馬加鞭，終于再傍晚十分抵達清河王府。

鄧綏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抬頭瞧了門口的匾額一眼，便轉身對劉慶說：“你家可真不遜于皇宮半分吶！”

“是皇上對本王的厚愛，”劉慶說著將馬交與出門迎接的下人，整了整衣袖，伸出右手，“娘娘請吧?！?

“嘿嘿，皇兄別這么客氣啦……”鄧綏說著倒是很不客氣在劉慶前面往里走去。

說王府像個花園，毫不為過。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雖不及皇宮的宏偉壯闊，卻是集精致與華麗于一身，頗為優雅別致。

一進入正廳，映入眼簾的大幅山水畫著實驚艷，只不過鄧綏才疏學淺，也叫不出名字來。

下人們向鄧綏行了禮，接著又上了茶，從他們的舉止看來即便是曾經真正的鄧綏也未曾來過清河王府。一旁的婢女替劉慶收起外套，并按照吩咐為鄧綏找來完整得體的秋衣換上。

“皇兄居然還有女子的衣服？”鄧綏打趣地問道，心想，難道這個劉慶還是變裝癖么？自從來了東漢，鄧綏見識了很多匪夷所思，所以即便是劉慶現在立馬跑進去換一身女裝出來，鄧綏恐怕也只是笑笑。

劉慶輕呷一口杯中的碧螺春，不緊不慢道：“娘娘若是不嫌棄，就將就著穿吧?！闭f著婢女已經將外衣遞了過來，對鄧綏細聲道：“娘娘請隨奴婢進里屋換吧?！编嚱椥π?，她其實無所謂，不過自己好歹現在是個女子，總要矜持些，便隨著婢女朝里走去。

沒想到劉慶提供的衣服剛好合身，還真有他的。鄧綏系好腰帶，便往回走去，剛邁進去一步，只見一個兩三歲的小毛孩正愣愣地望著她，看ＴＡ的發型，應該是個男孩。鄧綏素來對小孩無愛，說實在的，自己曾經是個二十四歲的男人，可沒想過當爸啥的。鄧綏便不在意那個小孩。沒想到那個小孩突然朝鄧綏撲過來，小手緊緊地拽住鄧綏的下群，昂著小臉，有幾分嚴肅地問：“你是誰？！快說！”鄧綏冷冷地皺著眉頭，準備把小孩的手從自己身上挪開，這是，劉慶略帶責備的聲音傳來：“裕兒，休得無禮。”

“玉兒？”鄧綏笑了笑，“咋是個女孩名？”

劉慶把目光從裕兒身上挪回至鄧綏：“此裕非彼玉也，乃是富裕之裕?！崩^而接著對劉裕說，“還不快見過皇嬸嬸？”

“皇……嬸嬸……？！”鄧綏愣在那里，心想這個小孩該是劉慶親戚的孩子啥的，嬸嬸……難道說，這是劉慶的兒子？！

“娘娘怎么不記得小兒了？”劉慶溫和地笑笑，繼而若有所思地說道，“也對，小兒出生的時候娘娘尚未進宮，是本王疏忽了?！?

哦……哦……暈……

鄧綏腦袋里只有這個反應。劉慶十九歲，十九歲而已啊，兒子都兩歲多了，這么說……他十六歲的時候就……鄧綏點了點頭，果然很厲害。自己十六歲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剛上高中呢……

“裕兒見過皇嬸嬸?！毙『⒅赡鄣穆曇舸驍嗔肃嚱椀母羰郎裼?，一本正經地給鄧綏行起禮來，鄧綏瞧著他跟玩具似的，便扶起他：“不用了不用了……呵呵……”

……

明沛宮。

“既然娘娘已經平安抵達清河王府，陛下也可放心了?！贝搴油醺蠄笮诺娜送讼?，吉成笑著望向斜坐在一旁的劉肇，絕美的臉上滿是心中石頭落地的釋然。

劉肇眼神比往日少了些銳利，他略帶疲憊地點了點頭。

鄧綏不在的這些日子，他突然覺得心里被掏空了一般。失落，卻不知哪兒失落；不安，卻不知在不安什么。鄧綏入宮一年多了，就連封貴人也都是看在她娘家的面子上，自己何時對她這么上心了？

還好有吉成。

他雖出身低微，文韜武略卻未必在劉肇之下。很多時候，這個皇上都需要他的幫忙。過去如此，有了鄧綏，還是如此。

“陛下在想什么？”吉成笑著問，繼而大方地在一旁坐下，絲毫沒有君臣之分。

“……也沒什么?！眲⒄氐卣f，“朕累了，明日還要早朝，朕今晚不回未央宮了。在你這蹭一晚，不介意吧？”

“皇上這是哪里的話，”吉成頓了頓，忽而湊近劉肇，小聲說道，“陛下有多久未去長秋宮了？”

“嗯……”劉肇想了想，“有一陣子了吧……”

“依奴看來，皇后娘娘身份尊貴，若是陛下一直把她這么晾著，朝廷上只怕有所微詞?！奔呻m是微笑著，卻有幾分抹不去的嚴肅。

“愛卿說得有理……”劉肇淡漠地笑笑，卻難掩眼角的愧疚之色。他似乎的確很久沒有親近過瑤岑了。劉肇驟然起身：“孟嵩，移駕長秋宮?！?

望著劉肇匆忙離去的身影，吉成緩緩舉起酒樽，卻并未飲下。溫潤的眸子里看似沒有波瀾。

不是不難過。怎會不難過。

只是，身不由己。

為了瑤岑，就必須讓劉肇寵她。只是，利用劉肇的愧疚與憐憫，卻是下下之計。吉成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樽，晶瑩的珠子微微濺出，打濕了他瑩亮的指甲。他放下酒樽，起身在案上鋪了張蔡倫不久前改造的宣紙，側身吩咐道：“王公公，研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