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災一事終于在劉肇的正確舉措下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而鄧綏的日子依舊不是那么好過。身為后宮的女人，跟政治是沾不上什么邊的。不過小桃總是逼著鄧綏去討好那個皇帝，可劉肇好歹也是閱女無數，后宮佳麗眾多，鄧綏又是不情愿得很，故而效果并不理想。

“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小桃突然對鄧綏這么說道。

“又要去哪里啊？”鄧綏不耐煩地問道。

“你隨我來便知。”小桃說著拿起事先準備好的一些首飾、點心一類，朝門外走去。鄧綏在小桃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宮殿門前，說到不起眼，是因為它沒有未央宮氣派，沒有長秋宮華麗，沒有嘉德宮靈秀。而且，偌大的宮殿門口居然只有一位正在打盹的猥瑣侍衛。

“官爺，”小桃微笑著走到侍衛身邊。

“呃？”侍衛猛地醒過來，一口氣吸回拖在外面的鼻涕，“姑娘有何事？”

“我家鄧貴人求見太后娘娘，還望您通報一聲。”

“哦……”侍衛朝鄧綏這邊看了看，便轉身進去了。

“太后娘娘？！”鄧綏無語地看著小桃，“就是那個老太婆竇太后？”

“哼。”小桃看都沒看鄧綏一眼，“她是個厲害的女人，這一輩子駕馭后宮與政治，沒想到卻是晚節不保。你日后若是多來看望她，定是能學到很多別的妃子不會的東西。”侍衛從里面出來，向鄧綏作了個揖：“娘娘請進。”

走進去，整個庭院用荒涼一詞來形容毫不為過。

坐在內殿中央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消瘦干癟的臉，簡單的發式，普通的衣服，絲毫看不出眼前這個正在為一盆花剪枝的老人曾經寵霸后宮，在朝廷上呼風喚雨。以她的實際年齡，不過不惑之年，為何如此未老先衰？

“臣妾鄧綏給太后娘娘請安，”鄧綏跪下來，“太后娘娘千歲。”

“呵呵，”竇太后干笑幾聲，“我老太婆乃是千古罪人，怎能受得起娘娘您如此的大禮呢？”話是這么說，竇太后卻沒有要鄧綏起來的意思。

鄧綏心頭不爽，心想，ＮＮＤ，本娘娘風華絕代、天之驕子，為何要向你這個叛變的死老太婆請安，好，咱走人！你娘的！想到這鄧綏欲起身，身后一只手卻把自己按了下去。回頭，小桃的眼神竟然是如此兇神惡煞。

好，本娘娘忍！鄧綏定了定神說道：“太后的文韜武略臣妾早有耳聞，今日特來拜訪，太后莫要如此妄自菲薄才是。”

“你起來吧。”竇太后冷聲道，放下手中的鉗，渾濁的目光轉向鄧綏，“你想從我老太婆口中知道些什么？別賣關子了。”

“臣妾斗膽，”鄧綏站起來，“太后娘娘多慮了，臣妾只是來探望一下您，不可以么？”

“哈哈哈，”竇太后笑起來，蒼老的聲音猶如年久失修的木門，“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你的名聲我老太婆也早有耳聞。只是，你來，是為了寵冠后宮么？”

鄧綏一時語塞，Ｐ的寵冠后宮啊，本娘娘才不稀罕！卻沒想到話卻被小桃接了去：“我家娘娘正有此意，還望太后娘娘指點。”

“果然是這樣。”竇太后步履蹣跚，轉身坐下，“在這后宮，女人們勾心斗角、拼個你死我活，都是為了皇上。可皇上只有一個，所以，進宮做了皇上的女人，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一件事。你既然已經來了，也別無選擇。以退為進方可。”

“什么叫……以退為進？”鄧綏不解。

“先人劉向曾在《戰國策?燕策二》有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那些個庸脂俗粉，你就讓她們去爭吧。”

鄧綏心想，你說的我也懂，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不見得了吧？

“我老太婆累了……”竇太后一掀袖子靠在榻上，繼而艱難地呼吸起來。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鄧綏忙走上前去拍太后的后背，“您還好么？”

“翠兒——”竇太后艱難地喊起來。

“奴婢在……”一個年紀不大的宮女從外進來，見狀立馬折回去。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太監的吆喝聲：“元太醫到——”

繼而一位清秀俊朗身著官服的少年進來，手腳麻利地至太后榻邊，拿出一個竹筒狀的東西扣在太后鼻子上。少年經過鄧綏身邊的時候，鄧綏認出來，他就是曾經替傅太醫給自己診治過的元涵之。

元涵之從隨身的木匣中抽出幾根銀針，扎在竇太后的穴位上，不一會兒，竇太后的呼吸就順暢了。

“太后娘娘的藥按時吃了么？”元涵之低聲問床榻邊的翠兒。

“回大人，奴婢都按時按量給太后娘娘煎服了。”翠兒答道。

“那按說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啊……”元涵之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秀逸的眉，繼而扭頭望向立在一旁的鄧綏，開口道，“鄧貴人是否對太后娘娘說了些不合理的話？”那種眼神，有種不滿、質疑甚至厭惡的情緒在里面。

“呃？我么？……沒啊……”鄧綏覺得自己不應該背黑鍋，她現在說話已經非常非常注意了。

“那恕微臣冒昧了。”元涵之起身對翠兒又做了些吩咐，便要退下了。經過鄧綏身邊的時候用只能她一個人聽見的音量說：“今晚亥子交界之時御花園西風亭見。”

嗯？！元涵之那是對本娘娘說的嗎？鄧綏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又怕別人看出破綻，便走至太后身旁。

太后睜開眼睛，笑著說：“讓鄧貴人看我老太婆出丑了，呵呵，人老了……”

“太后娘娘令臣妾受益匪淺，臣妾萬分感激。翠兒，你要照顧好太后娘娘。”鄧綏接著對太后說，“天色已晚，臣妾回去了。”

小桃隨著鄧綏轉身，身后卻傳來太后的聲音：“老太婆還有最后一句話要說……”

鄧綏回過身：“娘娘請吩咐。”

“我老太婆可以教你寵冠后宮，可是，我只會霸道，不會王道。我和班昭，你二者擇其一。我想提醒你的是，莫要步我的后塵。”

鄧綏有點不愿意離開了，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老人很是不簡單，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便道句“臣妾告退”離開了。

……

嘉德宮。

“平川，”好不容易趁小桃不在，鄧綏把平川叫到自己身邊，“我弱弱地問你一個小白問題哦……”

“娘娘只管說便是。”平川笑著說。

“你能不能……把你們的時辰制度跟我分析一下……”鄧綏說出口都很不好意思。

“娘娘您怎會不明白時辰的劃分？”平川有點不相信地望著鄧綏。

“我說了是小白問題嘛！”鄧綏氣嘟嘟地用手中的棗核砸向平川。

平川笑嘻嘻地揉了揉腦袋：“奴才遵旨便是。”

……

今晚亥子交界之時……御花園西風亭……鄧綏在心里念叨著。這個元涵之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本娘娘跟他絲毫不熟！況且那次裝病，他態度也很惡劣！想想就很可惡！拽什么拽！太醫了不起啊，嘁！

話是這么說，可夜里鄧綏還是頂著秋風出去了，就連小桃也沒有察覺。

好不容易找到了御花園，可這西風亭又在哪兒呢？早知道就帶平川一起來好了，他肯定知道的。

朝御花園的西邊瞎走了一段路，一個人都沒有。正在鄧綏彷徨之際，一只手從她的身后伸出來，捂住了鄧綏的嘴，鄧綏沒能叫出聲，隨后便被帶到了一個亭子里。

捂在嘴上的手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鄧綏用手打開那人的胳膊，將燈籠提高：“元大人，你現在把本娘娘叫出來，所為何事啊？”

元涵之輕輕一笑：“娘娘應該心知肚明吧，還用微臣來提醒嗎？”

“唉……”鄧綏無奈地嘆了口氣，“偶真的不曉得啊……元大人就直說吧……”

“哼，”元涵之冷笑一聲，“娘娘難不成想賴賬？！”

“我跟你直說了吧……幾個月前我生了場病，醒來后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騙你小狗！”鄧綏一臉誠懇地說道。

“真的么？”元涵之將信將疑，好看的眸子打量了鄧綏一番，“我若是不信呢？”

“你哪來這么多廢話！麻煩大人您直說，ＯＫ？這么晚了我還要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