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希望這個時候花卉爸的及時出現。可是門口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連個護士也沒有。
她一時有些無助,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快,拿馬桶。
哦,陶華忙往床底下看,一個扁圓形的白色塑料制成的器皿正趴在那里。她拿起問,是這個嗎。
是,放到我屁股下面。
陶華趕緊幫助婆婆把褲子褪下,這時花卉媽突然放了一個巨響的屁,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陶華下意識的捂了鼻子,一想又不對,又把手放下,又不敢聞,就努力憋著氣。
把馬桶放到花卉媽的身下,陶華避嫌似的出了病房,一方面是怕婆婆尷尬。
媽,你好了就叫我,我去看看爸來了沒有。
花卉媽臉漲得通紅,華,這樣躺著拉我拉不出來啊。
那,那怎么辦,你的腳,不能下地啊。
我,我再試試吧。
陶華哦了一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門口傻傻的站著。她聽到一股來自于花卉媽身體內部的一翻翻江倒海的折騰聲,然后隨著一股酣暢通淋漓的排泄聲,花卉媽的臉上頓時如釋重負。
陶華不知婆婆何時會好,又不敢走開,就在門口倚著,同時不停地張望著公公趕緊來。
花卉媽喊陶華,華,快來,我好了,拿掉拿掉。
哦,陶華最后一次絕望的注視著走廊,她希望奇跡會在那一刻出現,她感覺到她從來都沒有如此期盼過公公在自己的身邊,如同落水的生還者希冀的那根救命稻草,公公的形象在她心里彌足珍貴。
可是那根稻草還未出現,花卉媽卻已經不耐煩,怎么回事,我喊你你聽不見啊。
來了,陶華慌張的沖進去,掀開被子,一股惡臭差點沒把她給熏暈了,她把花卉媽用力的翻過身去,花卉媽自己從床頭抽出衛生紙擦干凈了臀部,示意陶華把那馬桶拎走。
陶華努力不去看那盆中的排泄物,她走出病房門,立刻用手捏住了鼻子。千不該萬不該,在她把手捂上那鼻子的一剎那,在她的臉龐好不容易可以盡情露出厭惡之神色的時候,花卉爸如天上降臨的神仙一般,與陶華差點撞了個滿懷。
陶華尷尬的放下捏鼻子的手,爸,你來啦。
恩,怎么,他媽上大號啦?
是。
我來吧,你把飯給她拿過去。
多年以后,陶華還經常回憶起這個經典的鏡頭,如同一個奇怪而讓人發笑的印記,刻在她和婆婆關系發展的歷史里。以至于后來的花卉媽經常會拿這件事情來讓所有人都覺得,她陶華是個并不孝順的兒媳婦,所以,她盡可以非常理直氣壯的把她視作一個外姓人,這個外姓人終究會有一天會離開她的家,離開她和丈夫,還有糖糖。
第二天,陶華剛到單位上班,屁股還沒坐定,斜對面的唐慧慧非常神秘的對陶華說老大找她談話。
陶華心情有些緊張,昨天接到家里的電話,連假都沒請就走了,按照平時還能和王芳打聲招呼,沖著王芳小叔子的面子,誰也不好說什么。可是昨天王芳自己也沒有來,這下可能要挨批了。
陶華硬著頭皮走進老大辦公室。她們的老大,即沙洲路分行的主任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頭子了,卻叫了個張達達的可愛名字,剛開始他從總行調過來的時候,大家都還能畢恭畢敬稱呼他為張主任,后來相處的時間長了,大家都發現張達達這個人遠沒有他外表似的那么嚴肅,所以大家都戲稱他為老達,聽不明白的人會聽成老大。再加上本來就是沙洲路的一把手,大家就干脆叫他“老大”了。
這個老大,平時雖然愛和大家開些玩笑,也會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和大家打好關系,實際上也是能從最基層了解民生動態,知道大家的心思。所以大家并不害怕他,但是這人有一毛病,凡是把誰單獨叫入辦公室面談的人,必然會沒有好果子吃。
這是陶華心情忐忑不安的原因之一,當然,另一方面,她也是心虛,誰讓她不請假來著。
老大果然今天很嚴肅,一根煙都快燒盡了,還沒顧得上扔,看來是氣傻了,陶華暗想不好,這老頭要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