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從枝葉罅隙中移動，星星點點灑在璨顏嬌嫩的面頰，璨顏合上雙睫，安靜得像是冬眠的海豚，等待著春天的雷聲。

一陣馬蹄聲像疾風驟雨般馳來，未及近得璨顏，便聽到呼喝聲起，兩個男音在她身邊響起，一個清越、一個淳厚，同時叱罵道：“好大膽的賊子！”

劍風呼嘯，一陣乒乒乓乓如切瓜剁菜，圍捕璨顏的歹人抱頭鼠竄，屁滾尿流，小漁童不斷傳來尖叫，間有贊嘆聲、鼓掌聲，也有驚呼和哀號的聲音。

璨顏無須睜眼，便知道是路上遇到的那兩個青年男子折回了頭。

麒檸高踞馬上，看著被琪輦從漁網中解開的璨顏，若有所思，“小姑娘看起來簡單，沒想到還挺有心計—— ”

“沒有呀，我倒覺得她這是聰明之舉。”琪輦稱贊璨顏，問她：“姑娘怎么稱呼？”

璨顏不解他們的評價，又不想被他們看出窘迫，她掩飾著抻了抻純白的鮫綃長袍，凌亂的褶皺轉瞬全消。那是水姬姨娘花了三個晚上，取珠蚌之水紡織而成，親手為璨顏裁剪縫紉，制成了這件舉世無雙的衣裙。

麒檸和琪輦同時“噫”了一聲，他們身份貴重，自然識得璨顏衣衫的稀罕講究之處。麒檸問道：“你從哪里來的？要到哪里去？”

不知為什么，璨顏面對麒檸，內心總有克制不住的羞怯，她努力不表現出來畏縮，強作鎮定地答：“我要去風氏國，找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風氏國？”麒檸和琪輦異口同聲叫了出來，他們互看一眼，目光變得警覺，麒檸問道：“你要去找誰？”

璨顏低下頭，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隨身的一塊玉佩上面雕著兩株大樹。”

麒檸和琪輦再次對視，同時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佩飾。麒檸馬上察覺了什么，警惕地松開了手，只有琪輦舉起自己的玉佩給璨顏看：“是這樣的嗎？”

那是一枚工藝精湛的玉佩，晶瑩剔透、溫潤細膩，上面刻著的兩株大樹枝繁葉茂，相依成林，分明就是當年自落水少年身上看到的一般無二。

璨顏不顧一切，搶上前去，從琪輦手中奪了玉佩過來，樹干微呈赭褐；枝葉隱現深碧，雕功細致逼真，品質上乘貴，她看了又看，果然沒錯。她疑惑地再三打量琪輦，希望能從他的五官上找到記憶中的面貌，更希望他也能像自己一樣滿懷久別重逢的驚喜。

但琪輦臉上流露出來的，只有茫然。

畢竟，那年在海底世界，落水的少年一直緊閉雙眼。

但他總應該知道他是被人救起的吧？

麒檸依舊端坐在馬上，清秀的五官神色不動，只是身體緩緩前傾，探近璨顏，舉起他佩帶的飾物遞給她看，那同樣是一枚晶瑩剔透、溫潤細膩、工藝精湛的玉佩，上面同樣刻著的兩株枝繁葉茂、相依成林的大樹，同樣與當年自落水少年身上看到的一般無二，也與琪輦的玉佩一般無二。

“這……”璨顏頰上的紅暈退去，變得雪一般白，黑白分明的眼中水光瀲滟，看得讓人心碎。

“你不認識他，居然就敢獨自去找他？真夠膽大的！”琪輦跨近一步，神情中有一種讓人心里暖融融的關切：“你在哪里遇到的他？他沒有告訴你他的情況嗎？你準備怎樣找到他？”

他的問題璨顏全然無法回答，惟有搖頭不語。

琪輦道：“這種玉佩風氏國成年王子幾乎每人一個，整個王城總有二三十個之多，我雖是蒯國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