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童們面黃肌瘦、皮包骨頭，凸起的大眼睛忽眨著，是無知無覺的光芒。

“你們的村子在哪里？你們的爸爸媽媽在哪里？”璨顏彎下腰，柔聲詢問，用袖管拭去其中一個小小女孩臉上的污痕，衣袖依然凈白無暇。

小女孩仰頭望她，又是膽怯又是歆慕，卻不敢答話。璨顏又問了一遍，一個大膽的男孩子擋在小女孩前，替她回答：“村子被燒了，青壯男丁都被抓了兵，我們幾個的媽媽都死了。”

話音未落，小女孩已經泣不成聲。璨顏驚異地看著這些衣不蔽體的小童，遙望遠處坍塌荒涼的村莊，心中惻隱陡生，眼中忍不住滴下淚來，她的眼淚化做美麗的珍珠，濺落在細白的沙灘上。漁童們一聲歡呼，齊齊撲上來去搶。

“住手！你們要干什么？”先前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急忙阻攔。

璨顏擺擺手，制止了他倆，揀起了兩粒最大的珠子，塞到他們手中，她再次抹掉小女孩臉上的淚痕，問：“那你們怎么生活？你們每天吃什么？”

先前的小男孩答道：“我們揀貝殼牡蠣，每天會有魚販拿吃的來和我們換，我們自己還可以抓些小魚，可以吃飽的。”他停了停，又補充道“等我長大了，就能帶著大家出海捕魚了，我們漁村很快可以興旺起來。

小男孩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稚氣的臉上透露出不合年齡的剛毅，令璨顏忍俊不禁。

漁村太窮了，什么都沒有，璨顏找不到鞋子可穿，沿途布滿蒺藜，但這并不影響璨顏的腳步，她往風氏國都城當陽的方向走，走得很累、很辛苦，像是行走在刀刃之上，疼痛難當，她的雙足滿是傷痕，鮮血淋淋，染紅了路邊的小草。

但璨顏不在乎。

自從神州云嶺帝國分裂南北后，兩地疆域交界之處的松明原，名義上屬于南朝領土，但實際上早已成為三不管地區，南朝官吏定期來征稅，卻從不保護老百姓被北朝諸國劫掠，致使松明原十室九空，荒無人煙。

璨顏一路走，心里一路嘆息，誰能知道荒涼破敗的松明原，幾年之后會成為南北朝兵家必爭之地呢？

馬蹄聲霍霍響起，由遠而近，兩騎白馬自璨顏身邊奔馳而過，卷起一陣煙塵。旋即，馬蹄聲又折回來，一個清朗的男音在璨顏身后響起：“姑娘！姑娘！請留步！”

璨顏回首，馬上人“呵”了一聲，急急勒住韁繩，看著璨顏，大概是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傾城殊色，一時回不過神來，但很快醒悟，臉刷地紅了。

那人腳踏石青色厚底靴，身著寬衽箭袖湖藍色的緙絲袍，深紫色重錦披風，發際綰碧玉簪子，是個相貌清秀俊逸的青年公子。

“你叫我有什么事情？”璨顏微笑，問他。

那人不說話，用鞭指了指璨顏的裸足，道：“血……”

璨顏笑了笑，探手去撫傷痕累累的纖足。

另一騎也折了回來，同樣是一位五官端方的年輕男子，只是氣宇更加沉著，衣履與前面之人無甚區別，但發頂束著金絲嵌珠冠，顯露出身份的貴重。他遠遠地看了璨顏一眼，向同伴問道：“琪輦，什么事情？”

被稱做琪輦的男子臉更紅了，急忙答道：“麒檸，我馬上就過來。”說著，他解下厚厚的披風，拋給璨顏，詞不達意：“裹著些，能好些。”

璨顏烏溜溜泛著藍色光芒的黑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著他，一時還未能全部理解人族語言的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