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了！”

念奴山寨的密室內(nèi)，兩雙眼睛同時盯著一面巨大的鏡子，許久嘆息。

鏡子里映著一條林間的小道，一輛馬車飛馳著向前，不知奔向何方。

鏡子旁，念奴山寨大法師緊閉著雙眼，右手輕按在左胸上，結(jié)了個奇怪的法印。她嘴唇微微翕動，不知念了什么訣，竟能憑空化出一面鏡子來。奇怪的是，鏡子里照出的不是密室里的情況，而是千里外的一舉一動。

——蒼穹的眼

蒼穹的眼又名蒼天有眼。無論你做過什么，在做什么，都無法逃過蒼穹的眼。

藍衣少女的口中不停地念著訣，密室內(nèi)的其它兩人卻靜靜地盯著那面巨大鏡子里的幻象，神色凝重。

許久，葉云才皺眉道：“我們的人馬還未到，穆蘭梟實不該如此魯莽。”

然而珞璃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淡淡道：“他的計劃泄露了，不得不動手……”白袍男子的臉上雖然也有惋惜之色，但并無責怪之意，“唐潛的為人，我們早應該想到的，以穆蘭姐弟的才智，既然不能再為他所用，他自然也不會將他們留給潛在的對手。”

“況且他們知道的又太多。”珞璃側(cè)過頭看著師弟，繼續(xù)道：“只可惜穆蘭梟命不絕于此，最終還是讓他們逃了出來。”

“只是這其中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聽得對方如此說，葉云卻只是搖頭，眼神悲憫。“我雖已算出穆蘭梟有此一劫，卻沒想到在他的生命里，除了他姐姐，竟還有如此重要的一個女子。”

珞璃屏息，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對方說的女子是誰。那是一個璀璨如流星，生命也短暫如流星的女子，只因為上天的安排，在湮滅的剎那劃過了男子命運的軌道。然而就是那一剎那生命的余輝，徹底照亮了男子的天地，讓他看到了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兩人都沉默良久，葉云接著嘆息道:“真不知此次帝都之行，到底算是他的劫數(shù)還是運數(shù)？”

“呵呵，師弟你這心憂蒼生之心懷真是越來越像師父了。”看到對方微皺著眉頭，珞璃卻是淡笑著打趣。然而片刻后，他臉上的笑意隨之消失，眼神開始變得復雜卻雪亮，“只是，要想有所作為，有時候太過計較這些瑣碎因果也未必是好事吧，是劫也好，運也罷，他如今已逃出來了，這難道不比什么都重要么？”

畢竟目的已達到，誰還管它前世因緣，未來果報？

這世上的確有很多這樣的人，這同樣也好，也不好。

葉云沉默，沒有反駁。他淡然一笑，岔開話題道：“只是穆蘭梟一旦叛變王府，那我們與唐王府的契約……”

“契約照常，穆蘭梟叛變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我們無關(guān)。”珞璃背負雙手，似笑非笑。

“但穆蘭梟被困我們山寨兩年之久，他如今無故叛出王府，唐潛難道不會對我們山寨有所猜疑？”葉云自然了解唐潛的為人，不到生死關(guān)頭，他決不是一個甘愿冒險的人。

珞璃幽幽道：“若說猜疑，穆蘭梟沒叛變之時他早已猜疑，但如今穆蘭梟一旦叛出王府，他反而不會猜疑了。”

葉云詫道：“為什么？”

“因為他不敢了！”珞璃回頭看著疑惑未解的師弟，冷笑改為了大笑。

葉云卻仍然皺眉，低著頭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亦撫掌大笑：“不錯！他確實不敢了。”

珞璃見對方會意，嘴角也跟著閃過一個弧度。“他自己的咽喉早就掐在趙鐵鶴的手里，趙鐵鶴之所以還沒有徹底辦他，留他最后一口氣，只不過他知道不再需他動手，唐王府也已氣數(shù)已盡，趙鐵鶴如今還不殺他，只不過是想看看他這個昔日勁敵在他面前垂死掙扎時的樣子而已。”

珞璃展了展眉，接道：“這就好比一個垂釣者，如果魚已經(jīng)在他鉤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永遠都不將魚從鉤上取下來，他反而會找個地方坐下來，靜靜地看著空中的魚在他的鉤子下掙扎，仿佛鉤上的魚越痛苦，他的心里就會越痛快。因為他為釣到這條魚，已經(jīng)在烈日下暴曬了整整一個時辰……”

好惡毒的漁夫！他自己受到的痛苦，一定要別人來償還。就好像只有所有人都和他一樣痛苦，他的痛苦才會減輕一些。

葉云笑道：“不錯，但如果讓他發(fā)現(xiàn)鉤上的魚馬上就要脫鉤而去，重新躍入水中時，他便會立刻失去了欣賞的興趣，將魚取下來放進編簍里，然后回家煮魚湯喝。”

珞璃點頭，對他這位師弟的分析相當滿意，“穆蘭梟叛出王府，意味著趙鐵鶴很快就會知道唐潛所有的計劃，他很快就會失去興趣了……”

“不錯，他很快就會有魚湯喝了。”葉云淡然回答。他隨即轉(zhuǎn)口，繼續(xù)道：“只不過，唐潛絕不會讓穆蘭姐弟見到趙鐵鶴的。”

珞璃目光閃動道：“你認為穆蘭梟會去太師府告密？”

“不會。柳千葉還在唐王府，他們就還有希望。柳千葉本就是他們最初設(shè)的底牌，如今只要底牌還未亮出，誰也無法知道輸贏，而且經(jīng)過這一次叛亂，柳千葉必然會成為唐潛唯一的心腹，這樣算來，其實穆氏姐弟這次不僅保住了底牌，還無形中給自己加了幾注籌碼。”

葉云嘴角浮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接著道：“相反，如果他們?nèi)ヌ珟煾婷埽粌H對他們毫無益處，反而會使他們姐弟倆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他們想要回歸故國便也遙遙無期了。”

“但唐潛卻不會這樣認為，因為他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一直靜靜地聽師弟分析，珞璃適時插嘴一句。

葉云點頭，“師兄是說唐潛還是會派人去截殺穆氏姐弟？”

“必然會，但唐潛必然也追不到他們，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要逃去哪里。”說到這里，珞璃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更濃，“只不過比起追殺穆氏姐弟，他此刻只怕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