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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心有靈犀一點通(二)

  • 九月劍歌
  • 墨潑南冥
  • 3221字
  • 2017-06-03 12:24:54

月光從半人高的墻洞外照進來,穆蘭梟隱隱可看到圍墻外面是一片荒林,沒有小道可走。圍墻顯然也是新近從外面一點點鑿開的,因為墻洞的出口處還有新鮮疏松的土堆未來得及處理,而院子里面卻沒有留下一點塵土的痕跡。

“你要放我出去?”穆蘭梟瞳孔收縮,試探著問。

柳千葉沒有回答,彎腰已經從墻洞鉆了過去。

穆蘭梟卻遲疑著道:“我姐姐怎么辦?”

“阿筱已經在外面了。”柳千葉等在洞口,聲色淡然。

阿筱,他居然叫姐姐阿筱!

難道他并沒有背叛姐姐!

穆蘭梟心中一震,看著墻外那個落拓的劍客,抱著女子的手突然微微顫抖起來,心里居然是說不出的滋味。

姐姐從沒有看錯過人,看來,這一次也一樣。十年前她沒有將眼前這個男子作成死士,作了一生中唯一也是最大的賭局,然而,姐姐終于還是賭贏了?

穆蘭梟訝然,沒有再說什么,跟了出去。

王府的后面原來不是荒林,而是一片紅楓林。穆蘭梟放眼一看,整個林子里除了楓樹還是楓樹,月光透過楓葉照進林子,映在地上也變成了火紅。

如今剛剛立冬時節,霜打過的楓葉猶顯紅艷。穆蘭梟不覺目眩,他來王府近十年,居然沒有發現就在王府的后面還有一片如此迷人的景色。

穆蘭梟現在才想起來,原來他真的一直錯過了很多東西,尤其是那些美好也是他最缺少的東西。

穆蘭梟低頭凝注著懷中的女子,眼神溫潤而苦澀。唐小蕓依然穿著嫁衣,鮮紅的嫁衣如血,甚至比楓葉更紅。

穆蘭梟將女子抱緊,抬頭掃視了一眼四周。他現在倒沒心情欣賞風景,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姐姐在哪里?

林子里沒有路,柳千葉卻已經朝著某個方向走了出去。腳踩在地上的楓球上吱吱作響,穆蘭梟也大步跟了上去。

冷風瀟瀟,穆蘭梟嘴唇緊呡,四下搜索,大概走出有半里的路程,前方已不再是楓林了。就在此時,穆蘭梟眼光突然一閃,嘴唇呡得更緊。因為他看到紅楓林的盡頭是一條馬道,而馬道上正停著一輛馬車!

姐姐!

穆蘭梟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驚呼出聲,幾乎沖了過去。

馬車里的人似乎也已聽到了呼聲,掀開車窗的簾子探頭出來。

果然是姐姐!

穆蘭梟喜極,眉頭終于舒展。他奔過去,打開車門,就看到了穆蘭筱正好好地端坐在車箱里。

車箱里鋪著厚厚的褥子,褥子上又鋪了一層柔軟的貂皮,外面寒風如刃,但車廂里卻暖如溫床。

穆蘭梟拿了個靠墊枕在車廂后板上,才將唐小蕓慢慢放下,讓她的頭靠在穆蘭筱身側,又將她兩條早已冰凍的腿盡量伸直,仿佛她只是睡著了,要讓她睡得盡量舒服些。

穆蘭梟低頭看著唐小蕓,也仿佛只是看著一個沉睡中的美人。

“二小姐……”穆蘭筱看著身側的冰尸,驚呼出聲。她用手撐著身子側過來,伸手扶正對方的右肩,聲音卻已顫抖,“小姐是怎么死的?”

穆蘭梟沒有回答,神色低沉而凝重,他突然伸出手,拂了拂女子額角有些散亂的秀發,然而秀發已結成冰棍。

緋衣女子側過頭,她從未見過如此反常的弟弟,眉目反常,平靜反常。男子現在的眼神也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相比于那個長清宮里的孩子、亡命的少年。穆蘭筱發現弟弟此刻的眼神里沒有了怨毒、猜忌與血紅,而是溫和而湛明的光。

“弟弟你,”緋衣女子忍不住低聲喚他,表情卻終于釋然。她知道,弟弟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才使他一夜之間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只是這一切又和唐小蕓有什么關系?穆蘭筱回頭看向簾子外,柳千葉執劍站在風中,神情淡漫,也正看著簾子里的一切。

“天要亮了,你們快走吧……”柳千葉走過來,看著簾子里的女子。他的話不多,仿佛每句話都只會說到一半。

穆蘭筱也看著他,熟悉的輪廓,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劍眉,甚至男子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是那樣熟悉,然而這十年里,他們雖然咫尺相隔,卻是真正的咫尺天涯,這樣的凄涼,又是誰能感受,承受?

十年生死都已等閑而過,他們畢竟都已承受過來了。只是如今終于能面對著熟悉的夢中人,她竟已無法出聲。

“你……”緋衣女子欲言不語,只是眼睛卻仍然盯著男子的臉,男子的眼睛也閃動了一下,她終于問道:“你不和我們一起走么?”

她剛一問完,忽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實在可笑,連忙搖頭道:“不,你怎么可以跟我走呢。”她苦笑出聲,仿佛剛剛聽到一個世上最可笑的笑話。

他怎么會跟她走呢,他有他的妻子、他的家業、甚至是他的王位,怎么可以跟她走?

她諷笑一聲,接道:“你不能跟我走,你還有……”

“我還有對你的諾言,我答應過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柳千葉不等女子說完,搶聲回答。他的手不自主地握緊琥珀的刃,看著她,臉上卻帶著淡淡的微笑。

“千葉,”緋衣女子喚了一聲,她知道男子的這一抹微笑中缊藏了多少苦楚。她突然也閉上了眼睛,她閉上眼睛的時候,眼淚已經溢出。

只是不知道,她這眼淚是因為欣慰還是痛苦呢?

應該是痛苦吧?她甚至都不敢再看男子的臉。她無法想像當年那個意氣年少的江湖浪子,當世名俠,那位孤高、狂妄的第一劍客,他那張青俊炫麗的臉龐,如今被消磨成了什么模樣。

美人遲暮,英難末路,這本是世上兩件最悲哀卻又最無可奈何的事。柳千葉雖不能算作英雄,也談不上什么末路窮途,然而看著眼前的這個落拓的劍客,卻更讓人覺得心酸。

任你有鯤鵬之翅,也休要叫情絲縛住。這或許可以叫做英雄遲暮。

柳千葉的眉頭又已皺起,就好像永遠也沒有舒展過,又好像本身就是這個樣子。

他突然俯身,就這樣吻在女子的眉心上。

許久,他道:“阿筱,今生能夠與你相識,已經夠了。只是直到如今我才明白,這一生,你并沒有負我,我也沒有負你,是無可奈何的命運辜負了你我而已。”

命運,的確是種無可奈何的東西,這世上有很多的事都可歸結為命運,特別是那些讓人傷心、讓人痛苦的事。

柳千葉也許很痛苦,但絕不傷心!因為他絕不怨恨。

他不恨阿筱,不恨命運,不恨任何人。當然,他也不恨他自己。

畢竟,積木崖上整整一年的陪伴,那些時光,并不是假的。

他只有感激。

他感激老天,感激這微妙的命運,讓他遇到了世上這位絕無僅有的傳奇女子。他的一生也因此成為傳奇。

穆蘭筱的眼睛緊緊閉著。

她默默地承受著男子唇角的熱度,卻寸心如割。

許久,等到眉心溫度都已消失后,緋衣女子才睜開眼睛。

而柳千葉已經走得遠了,穆蘭梟也已坐在了車轅上,準備上路。

天也已大亮。

緋衣女子突然推開車廂后的小窗,就看到了那個熟悉卻寂寞的背影。

他整個人已不似以前那樣光輝,背影也更加寥落。他緩緩地邁著步子,沉重得猶如戴著鐐銬一般,頭發也變得散亂。

冷風吹起柳千葉的衣角和頭發飛舞,朝陽照在他身上也無法讓他放出光彩。

唯一欣慰的是,他握劍的手仍然還鋼鐵般有力,說明他還有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只是他如果現在回去,就只有死。

“你就這樣走了?就這樣回去么?”緋衣女子眼神復雜,緩緩對著那個背影問。

柳千葉皺眉,回過頭看著女子,嘴角抽動了一下。“不然呢?”

穆蘭筱道:“我們從王府里逃了出來,還帶走了二小姐,你不應該追殺我們么?難道就這樣回去,無功而返,也完發無傷?”

柳千葉的臉突然一沉,阿筱說得不錯,而他自己居然連這個都沒想到!

他緩緩握緊琥珀的刃,抬頭看向女子。穆蘭筱也同樣看著他,然后,兩人像是約定一般,眼神齊齊轉向那兩位死士。

死士站在冷風中,臉是死青色,肉是死青色,甚至,連眼睛都是死青色。

這幾乎就是兩個死人,然而,就是這樣的‘死人’,站在風雪中,就像是泥塑鋼鑄一般,即使霜雪也無法使他們倒下。

柳千葉倒吸一口氣,手里的劍握得更緊,眼神卻雪亮——阿筱是叫他殺了這兩個死士回去復命!

前人云:“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說的意思是:言語本就是用來傳達意思的,如果已知曉對方的意思,便不必再說出口。

他與阿筱心意相通,各自心領神會,她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心有靈犀,無須多言。

“有把握么?”緋衣女子屏息,遠遠地注視著青衣的劍客。

柳千葉緊了緊劍柄,竟無法作答。

“如果不行的話……”

“可以的。”許久,柳千葉沉沉地點頭,仿佛是在作著承諾一般。

“好。”緋衣女子展顏,也不多說。她看了看兩個死士,突然一咬牙,冷然發令:“殺了他!”

然后,她放下簾子,不再看身后的事。穆蘭梟已經打馬上路,背后刀劍交擊的聲音伴著冷風的呼聲傳來,每一聲都仿佛牽動女子全身的神經,女子的眉頭也跟著一皺,一下,又一下,直到那刀劍的聲音漸漸被耳畔的風聲淹沒。

然而,她相信他,因為她知道,他答應過她的事從來都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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