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書院門人很多，果然古樸典雅。街道兩邊是清一色的古式建筑，雕樓畫棟，古色古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楷書，草書，行楷，應有盡有。路兩邊擺滿了小攤，什么都買，古玩字畫，筆墨紙硯，讓人目不暇接。
劉英兒拉著我這個店里逛逛，那個鋪位轉轉，仔細地幫我挑選。而我什么都不做，只顧欣賞這條街和這些五花八門的東西，仿佛忘了來這里干什么。
劉英兒看見我只是漫不經心地欣賞著，就站到我面前很不滿地說：“要清楚啊，今天是你要買東西，可不是我。”她故意把“你”拖得很長。
我笑著說：“今天是我請你幫我買東西，所以還是你，不是我。”我也故意把“你”字拉得很長。
她把臉一扭，不再選了，隨手拿起一件東西在手里玩弄，說：“你自己都不積極，我憑什么要那么積極地幫你挑來挑去的？”
“好了，對不起了。你快找吧。”
她這才不跟我較勁，又拉著我朝前走。不知走了多遠，她在一個攤前停下來，彎下腰在那些物品中翻找。我?guī)筒簧鲜裁疵Γ植蛔杂X地把目光移向別處。
“哦，找到了。這個挺好，你看。”她把一件小東西提到我眼前，一晃一晃的。原來是個折扇形的藍色香囊，上面繡著幾多粉色的桃花。我捏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嗅一嗅，還有一股淡雅的香氣。
“怎么樣？”劉英兒微瞇著眼睛，笑著說。
“恩，不錯。我挺喜歡的，就這個吧。”
她擠著眼燦爛地笑，說：“你喜歡有什么用，你是買給女孩的，她們如果不喜歡呢？”
我想也是，便問：“那怎么辦？再挑了？”
她指著我笑：“你真是笨，女孩子怎么會不喜歡這樣的香囊呢？我逗你玩的。就買這種。”
我一笑，刮一下她的鼻子，然后對攤主說：“這樣的香囊買兩個。”
“買三個。”劉英兒搶著說。
攤主困惑了：“到底是兩個是三個？”
我也困惑了，問她：“為什么要買三個？我只送給兩個女孩，我自己又不要。”
“就想著那兩個女孩，就不能為我也買一個啊？”劉英兒嘟著嘴說。
攤主呵呵地笑，他肯定把劉英兒看成是我的女朋友，說：“別那么小氣嘛，女朋友要就買一個給她，逗她開心開心。”
劉英兒不好意思了，她笑著連連擺手：“不是不是。”
我也笑了，我真是笨，就算她不說我也該給她買一個的，便說：“那就買三個吧。”
“我不要的，剛才逗你玩的。”她背著手說，“不過你還是要買三個，難道你不想也給雪瑩留一個嗎？”
哦，雪瑩。我本該想到她，只是覺得這樣好象太唐突。思索了一會，我說：“那買四個，就四個。”
劉英兒咬著嘴唇，甜甜地笑，她看著我不說話。
劉英兒說會幫我的，但是我該怎樣做呢？我想到了林欣，她成了我所有的猶豫和顧忌，一想起她翹起嘴角對我柔媚地笑的樣子，我就沒有勇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我在乎她，所以不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好歹，馬上就要放假了。
考試的三天里我多次碰到雪瑩，每次是很純粹的偶遇。這個時候雪瑩就會淺淺地朝我笑笑，算做打招呼，然后慢慢地走開。我?guī)状蜗肷锨案f些話，可是一看到她的笑我的思維就裝不下任何東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開，看著她跟我的距離一點點拉開然后消隱。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今天上午是最后一堂考試。我早早趴起來，洗涮過后就朝考場走去，興奮得連早飯有扼懶得吃。明天就放假了，我就可以回去見林欣，佳佳還有少武了。
天空灰蒙蒙的，很冷。校園里很安靜，偶爾可見一兩個人縮著脖子低著頭慢慢地走著。轉過公寓樓的墻角時我又看到了雪瑩，脖子上圍著那條天藍色的圍巾。劉英兒說雪瑩喜歡藍色，說藍色代表著沉靜，她這樣說的時候我淡淡的笑了，沒有說什么，她不知道其實我最喜歡的顏色也是藍色。
我猶豫了一下，趕上前去：“好啊，又看到你了，真是巧。去考場？”
雪瑩扭過頭見是我，又淺淺地笑，點點頭說：“你也早。”
“考得怎樣？我想你肯定考得很好，你這樣優(yōu)秀。”
“可別夸我。還行吧，你呢？“她笑著問。
“一般般了。我們一塊兒走吧？”
我們默默地走在略顯空蕩的路上，好久沒有說話。
“雪瑩，我可以說一句話嗎？認識你這么長時間，想跟你聊聊。”
“可以的，你說吧。”她說。
“我總覺得你好象一個從不會受外界打擾的女孩，總那樣沉靜淡泊。”
“是嗎？”她微仰著頭，溫和地笑。
“恩，那樣平靜，那樣沉默，也那——那樣憂傷。”
她看著腳下，問：“你為什么這樣認為？”
“你笑得很好看，但你并不快樂，不是嗎？”
她沒有說話，然后搖搖頭。
“我的話讓你難受了嗎？對不起。因為那首詩讓我忍不住這樣去想你，幾次見面你也給我這樣的感覺。”
她抬起頭說：“沒有，你用不著道歉。快樂，怎么說，好象不可能永恒，我也不是一直不快樂，比如和英兒在一起就很好。”她抿抿嘴，問我：“你自己呢？”
“我？”
她點點頭。
“我，”我移開目光看著那些光禿禿的樹枝，說，“我是個俗人，不像你。我離不開這個塵世，而且很容易受外界的影響。我跟平常的人一樣，生活，微笑。”
她說：“微笑？我很少見到你微笑。其實你也不快樂對吧？聽英兒講，你是個不容易快樂的人，”她笑起來，“她還說你很喜歡《紅樓夢》，喜歡黛玉。”她笑得好可愛，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笑得這樣天真。
“你喜歡《紅樓夢》嗎？”
“喜歡。”
“那你相信緣分嗎？”
“相信，我相信。”
分手的時候她依舊淺淺地笑，對我說：“馬上就要放假了，祝你一路順風。”
“你也一樣，祝福你。”我站雜原地看著她走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我對著她喊：“我們能成為好朋友嗎？”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扭過頭來。我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到她對我嫣然一笑，說：“我們現(xiàn)在難道不是好朋友嗎？”
是的，她跟劉英兒是好朋友，我跟劉英兒也是好朋友，所以我跟她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我早該知道。仰頭看一眼陰霾的天空，發(fā)覺這樣的天氣并不是永遠都那么讓你討厭，不日現(xiàn)在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