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糧草與細作
- 盛世巾幗
- 葉書玄
- 2598字
- 2019-03-02 23:19:13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先賢誠不欺我。
接下來的幾天,本將將整個衛城都翻遍了,依舊沒有找到那些被曉杖行藏起來的吃食。
一眨眼,已是九月下旬,塞北又下雪了。
不似之前那般溫柔,這次的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還未停。
我原本以為,索賠的文書送過去之后,北戎會立刻拒絕。卻沒想到,他們根本不給回復,那文書送去,就如石沉大海一般。
北戎那邊沒有回信我雖然沒想到,但并不是十分意外。
北戎王叱盧鵬運忽然病逝,北戎遵循兄死弟承位的傳統,無兄弟,方才由子嗣繼承王位。叱盧鵬運沒有兄弟,嫡子叱盧達慕“失蹤”,膝下十幾個庶子為爭王位斗得不可開交。
北戎如今內政一塌糊涂,要有空搭理賠償的事兒才叫稀奇。
不過北戎亂歸亂,我冷靜下來之后倒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急著趁火打劫了。北戎那十幾個王子正拉幫結伙的窩里斗,本將要是這時候出兵攻打,不是幫著他們清醒過來一致對外嗎?
荀老將軍五日前就離開塞北回京復命了,十萬大軍也大部分都調回了他們原本的城池,塞北三城里只留了兩萬士兵。
“你覺得咱們什么時候出兵合適?”
暉城軍舍內,我與曉杖行圍著爐火議事。
“不急,時機到了哥自會與你說,”曉杖行攏了攏身上的火紅狐裘,愜意地端起一盞香茗,“你先想想哥之前和你提的那件事,你準備幾時把那個腦子缺根筋的小王子送回北戎去?”
聽了他這話,我微微皺眉。
“怎么?舍不得?”他端著茶輕啜了一口,旋即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沒,”我搖頭,“等過幾日天晴了我就派人把他送回去。”
達慕那孩子也不知方燦是怎么養的,十歲了,還干凈得像一張白紙。知道我能聽懂他說的話,每次一見到我就湊上來叫姐姐,簡直乖得不行。以他的性子如果被送回北戎,只會淪為喀圖氏爭奪權利的傀儡。
將他送回去,于他沒有任何好處,于天朝,則能進一步激化北戎氏族之間的矛盾,削弱北戎的實力。
我對他雖存有幾分惻隱之心,卻并不至于因此就手下留情。
曉杖行許是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忍,輕笑了一聲,道:“你沒必要為他神傷,生于北戎王室,命當如此,況且,以方文山對他的關心程度,他回去之后死的是他,還是他那些兄弟,尚未可知。”
“方燦?”我挑眉,“就他那小身板兒,能扛幾刀?”
“小淵兒,莫要看輕了文士,否則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曉杖行淡淡看了我一眼,繼續品茗,“二十年前的聞名塞北的文山先生,又豈是好相與的?”
“他要是真像你說的那么厲害,叱盧達慕就不會是現在這個一串兒糖葫蘆都能拐走的德性了。”我翻了個白眼。
曉杖行明顯知道我這越沒底氣越喜歡抬杠的性格,懶得理會我的嘴硬,只道:“方燦如果蠢到只能回去送死,哥也不會大費周章地讓你把他們送回去。你與其擔心他倆斗不過那群庶子,還不如想想,到底該派誰押送他們回去?既不能身份特殊引起北戎懷疑,也不能太沒手段讓他倆能找到機會偷偷逃走。”
“人選我心中有數,你不用擔心,”我揮揮手,略過這個話題,“我找你,其實是想商量糧草的事情。”
本將就算再不愿意動腦子也知道現在不是出兵的好時機,最開始問的那句“你覺得咱們什么時候出兵合適”也不過是想要委婉一點,為詢問糧草之事做個鋪墊,沒想到他會將話題岔到叱盧達慕身上,平白惹得心煩。
果然,商量事情就不能委婉。
言歸正傳,這糧草的事兒還是得從劉燮說起。以天朝目前的情況,與北戎開戰得不了多大好處,我想打,身為戶部侍郎的劉燮卻只想休養生息。為這事兒,我與他用海東青傳信隔空罵了十幾日,最終徹底鬧掰。
本將揚言要同他絕交,他則停了塞北三城的糧草供應,使本將不得不將聚集在塞北三城的大部分兵馬調回各自屯兵之所,最終只勉強留下兩萬士兵,他才松口決定放糧。
原本已經談妥,他也將放糧文書下發了,奈何塞北忽然連日下雪,大雪封山,糧食被堵在一線谷南邊兒過不來。
塞北三城的存糧之前被北戎人洗劫一空,因戰運過來的糧草被十萬大軍消耗了十來天,早就所剩無幾。現在塞北三城雖然只留了兩萬士兵,糧草卻最多再支撐五日。
現在不宜出兵,兩萬人在城中呆著,五日之后,這兩萬士兵連帶著本將就都得啃樹皮了。
“聽天由命,如果這雪明日就停,我們這邊兒和谷陽那邊兒一起疏通道路,咱們也就只須餓個一兩天。”曉杖行道。
“若是這雪明日不停呢?”我無奈皺眉。
“那就餓死在這兒唄,”他攤手道,“你就算擔心也沒用,這雪再有兩日不停,疏通道路就要多花三倍時間,這兩萬兵馬等不到那時候。”
“是死是活,端看天意,”他道,“咱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將糧草之事瞞住,穩住軍心。”
雖然北戎如今忙著窩里斗,但他們若是知道我們城中無糧、軍心不穩,必定不會介意先抽調軍隊吃下我們這兩萬兵馬。
如今的情況不容樂觀,而我素來不喜坐以待斃:“若這雪后日還不停,我想帶兵北上,夜襲東崖城。”
“就北戎那窮樣,你覺得你能搶到多少糧?”曉杖行微微挑眉。
黑河以北土地貧瘠,不適合糧食栽種,以我的了解,北戎的城池基本不會有存糧。就算我們劫下北戎的普通百姓,搶光他們的口糧,對我們這兩萬士兵無糧可食窘境的改善也微乎其微。
“總得試試。”我道。
曉杖行輕嘆一聲,徹底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平靜地看著我:“小淵兒,不要沖動,糧草的事兒,待風雪小些,海東青能飛了,哥寫信去濱城問問,你把軍心穩住。”
濱城在暉城西側,雖然隔著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但走水路并不遠。只是濱城不過是一座僅有兩千守兵的小城,存糧可能并不多。
我沉吟片刻,終于還是點了頭。
大雪又下了兩日才堪堪有止住的勢頭。
曉杖行剛向濱城傳了信,還未得到回復,軍營就炸開了鍋。
城中無糧的消息已經泄露,司徒王篤畏罪自殺。更讓人頭疼的是,北戎竟也知曉了我們糧草耗盡的消息,直接派了好幾萬兵馬駐扎在河對岸。
“這個王篤,倒是死得便宜!”我氣極,直接用內力將手中那張王篤認罪陳情的書信揉成了碎屑。
那王篤本是谷陽的司徒,總管軍需,塞北三城奪回后城中暫時沒有司徒,便調了他過來處理內務。不曾想,他因妻兒被人挾持,向北戎人泄露了我軍城中無糧的消息!
“事到如今,你再生氣也無濟于事,”曉杖行坐在桌案前,一目十行地看著最新的軍報,“你先讓人先把軍營里的細作全部捉出來,當眾處死,穩住軍心,哥覺得,這事兒可能不止北戎一家出了手摻和。”
他說完,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看出了他眼中的安撫之意,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將事情吩咐了下去。
“這下好了,別說夜襲東崖城了,我們現在連城門都出不去。”我咬著牙,長嘆了一口氣。
“這不正好?省得你瞎鬧騰。”曉杖行正忙著看軍報,說得極其敷衍。
然而,當他拆開最新的一封密報時,緊皺的眉頭卻忽然舒展,唇角露出一絲微笑。
“小淵兒,或許咱們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