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羲和抬眼看去,就見一人手執一把鎏金折扇,堪堪掩去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正輕浮地看著她。
而他的身上,竟然罩著一件五顏六色的外袍。
楚羲和輕輕啟唇,嘆道:“好像!”
紫鳶乖巧地接道:“像什么?”
“五彩的金剛鸚鵡!”楚羲和淺笑,好不天真。
“哦?”那人拿下了折扇,流麗的桃花眼之下,是足可傾城的俊顏。五彩金剛鸚鵡手舞足蹈地轉了個圈,大笑道:“美人你果然好見識!”
楚羲和微微欠身:“過獎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很像火雞,但是眼前這人定然是沒有見過的。
“那么,見多識廣的美人!”五彩金剛鸚鵡撲到桌前,十分認真地看著楚羲和道,“請讓我以身相許吧!”
金剛鸚鵡合身撲在桌上,仰起臉旁若無人地看著楚羲和,目光熾烈地仿佛真正是在看熱戀的情人。
雪魂無意識的緊了緊雙手。桌面仍是紋絲不動,然而,一道細細的裂縫無聲地蔓延開來。
楚羲和垂著眼簾看那道裂縫一直爬到那金剛鸚鵡身下,只鎮定自若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笑道:“以身相許么?”
“是啊,”金剛鸚鵡一手撐著下巴,笑瞇瞇點了點頭,“你同意了么?”
金剛鸚鵡有雙很美的桃花眼,帶著三分刻意的天真,三分毫不掩飾的輕挑,三分難以言喻的深沉,還有一分琉璃般的剔透。
這樣一個人,仿佛是占盡了造物的恩寵,卻偏偏不自知一般。
楚羲和搖頭笑道:“不好,不好。”
“哪里不好?”金剛鸚鵡毫不在意,仍是笑瞇瞇道。
楚羲和輕嘆一聲,伸手扣住那人的下巴,左右看了一回,笑:“以你這樣貌性子來說,做正房實在太過勉強了些。”
“哦?”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了起來,金剛鸚鵡似是頗有些意外,“有我這般樣貌的人以身相許,美人竟然還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楚羲和笑著搖頭:“你樣貌雖好,我卻未必喜歡。人生漫漫,日后我總會遇上合乎心意的,那時候,我不能負他,自然負你。這不過是天意緣分,算不得負心。”
“原來是擔心這個?”金剛鸚鵡松了口氣,“這有什么關系,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楚羲和的笑容仍是淺淡,神情卻十分柔和,“我這一生,只認定那么一個人。若天意相許,使我得之,那么,無論富貴貧賤,無論美好丑陋,無論天涯海角,此生不換,皓水莫負。”
金剛鸚鵡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撇嘴道:“若天意不許呢?”
楚羲和放下茶杯,淡然淺笑:“我以此生最大的虔誠去等那一場相遇,若天意不許,不得,亦是我命。”
金剛鸚鵡看著她,略顯得嘈雜粗俗的酒樓之內,那女子眉目卻仿佛如畫,淡然安寧,所有的山水都落在她的眉間,她卻只在萬紫千紅之中,安之若素。
他悵然若失地磕了磕手中的烏骨鎏金折扇:“那樣一個人,你已經等到了么?”
“沒有。”楚羲和輕輕搖頭,垂下了眼睛,“曾經,我以為我找到了。”
金剛鸚鵡聞言,眼睛亮了亮,笑道:“如此說來,我還是有機會的啊。”
楚羲和笑了笑:“事實上,并非如此。”
“哦?”金剛鸚鵡挑眉。
“長輩們曾經教育我,路邊的野花不要采。”楚羲和一本正經道。
“路邊的野花?”金剛鸚鵡一愣,不能確定般伸出一指向自己指了指,“是說我嗎?”
“也許。”楚羲和意義不明一笑,“這不過是長輩們的訓誡罷了,請公子莫要對號入座。”
“可是美人!”金剛鸚鵡一臉委屈道,“你怎知,我不會成為你天意相許的那一位?”
“因為此時,正是天意不許的那一刻啊。”楚羲和意味深長道。
金剛鸚鵡眨了眨眼睛,似乎頗有些迷惑不解,下一刻,就聽到身下傳來細微的‘坷垃’響聲。
楚羲和眼明手快地端起剛放下的茶杯,一手抖起袖子掩住臉——‘撲通’一聲響,方才撲在桌上的金剛鸚鵡在響聲中華麗麗地撲地了。
“唉喲——”半聲慘叫混著撲通聲響起,楚羲和肩膀抖了抖,稍稍挪開袖子看著雪魂伸出手將賴在地上的金剛鸚鵡拎起來:“你可以走了。”
“那怎么行?”金剛鸚鵡被他單手拎著,卻絲毫不肯示弱,“美人還沒有答應我呢!”
雪魂轉過頭,看著衣袖掩面卻忍不住肩膀一抖一抖的紫衣少女,冷冷哼了一聲,拎著金剛鸚鵡站起身,三兩步走到門外,輕輕揚手——扔!
“喂喂,你這粗魯的莽夫,竟敢這么對本公子!”金剛鸚鵡爬起來,在原地跳腳,那樣子倒有幾分像是鸚鵡,他叫了一陣,大概覺得沒有意思了,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悠悠一步三晃地走了。
路上的行人看著他這副樣子,倒也不覺得稀奇,只多看了兩眼,便自顧自走開了。
金剛鸚鵡走出兩步,又停下腳回身看了看那酒樓,唇邊泛起一抹淺淡的冷笑:“神慧郡主楚羲和,以前怎么沒有發現,你竟是如此有趣的人呢?”
他撐開折扇搖了搖,身形一晃,已然沒了蹤影。
過了兩座橋,掠過三條街,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才在一座幽幽的小院前停住腳。伸手在門上的銅環上扣了扣,三輕兩重。又在門前的香爐上輕輕一按,門便自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