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影高高躍起,直撲向這倒黑色的狂狼。
“長風——”
段長風的身體,如夜幕上一顆隕落的星子,被那氣浪高高卷起后,又狠狠地扔在了沼澤的淤泥里。
泛著沼氣的濕潤泥土,像發酵的面團瞬間吞沒了他大半個身體,只留下他胸部以上的身體還暴露在空氣中。
“大小姐,你快走!”一開口,鮮血如泉涌,不停地從他的口中往下流淌。
戰青云不忍地閉了閉雙目,雖然她不愿承認,但是事實卻擺在眼前,縱使他不死于沼澤的窒息,這么嚴重的內傷也足以致命。
他,已經沒救了!
“替我報仇!”
帶著難以言喻的心平氣和,段長風蒼白的臉,沉入那片無盡的黑暗中,被吞沒了!
“好!”
流下人生的第二滴淚,戰青云強忍著沒有再回頭,她繼續往前走,直到自己的雙腳踏上真正的土地為止。
回望了那片濃霧繚繞的陰森沼澤,戰青云將悲傷和心痛默默收斂,邁開步子,站直了身體,踏上了繼續前進的路!
出了白頭山的地界,戰青云獨自一路向東,大約走了四五個時辰后,疲憊到了極點的她看見了舟城城頭高高飄揚的旌旗,晴空之下迎風招展。
舟城是南業國西南地界上的一個大城,人口比禹城和月城之和還要多出不少,交通便捷,大道寬敞,舟城的身后,便是南業國一馬平川的大好江山。
正因如此,舟城毫無爭議地成為了守護南業國的最后一道屏障,素來是刀戈泛寒,戒備森嚴!
自從禹城八月十五被焚之后,舟城也隨之陷入了草木皆兵的戰備狀態,對來往客商,過路行人不再聽之任之,盤查得甚為嚴苛。
戰青云一身污衣,發亂如草,傷痕累累,全身上下除卻一雙冷漠的雙眼,其它地方早已看不出本色!
城外的入檢處,三五名守城的兵士協同州縣衙門的衙役正盤查著每一個進城的路人。
這列長長的隊伍中,有進城賣菜的農民,有帶孩子回娘家的小夫妻,也有尋名醫看診的病患,唯一顯得有些特別的就是一個眼神犀利冰冷的孩子,渾身散發著污泥的惡臭。
看著明明是個無家可歸的小乞丐,但是整個人卻有著一股極具壓迫力的強盛氣勢,讓人掩著鼻避開的同時又驚嘆不已。
為了能夠盡快進城,每個人都想盡辦法,討好盤查的士兵衙役,一塊碎銀子,半籃新鮮菜蔬,又或者是女人的一個媚眼,一聲嬌語,唯有,那孩子,筆直地挺立著身體,如老僧入定一般,只是隨著人流移動著自己的腳步,臉上不曾露出過半點表情,嘴里也沒有任何字眼。
“站住,你,把那身臭烘烘的衣裳脫了,檢查!”
也許是戰青云身上的異味讓衙役不愿親自動手,其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看著這個注定撈不到任何好處的孩子皺緊了眉,他厭惡地拿著手里的木棍,戳著戰青云挺立如松的身體。
但是,讓他大為驚訝的是,這個小乞丐竟然似一棵生了根的大樹,穩如磐石,不動不移,倒反叫他成了同行眼里的笑話,這讓他有些惱羞成怒。
“我要見付虎將軍!”戰青云的聲音清冷寒咧,在城門下響起。
付虎,是與戰傲俠齊名的南業大將,舟城防務與接應援助禹城均是他分內之事。
戰青云很想知道,禹城之難發生后的十二個時辰中,付虎帶著他的兩萬大軍,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還有那支戰家軍中天下聞名的驍騎營,為何至今下落不明?
這一切的答案,除了付虎,應該沒有可以解答了!
聽到戰青云開口便要見大將軍的言語,城下的喧鬧頓時如斷弦的樂曲,嘎然而止,每個人都為之側目。
他們好奇地打量著人群里這個奇怪的小乞丐,猜測這孩子的舉動是因為無知或是因為無畏?
隊伍的最后,一位身穿青灰長袍的年輕男子聞言也從漫長的等待之中輕輕抬起了頭,誰知這一抬頭,卻是讓人眼前一亮。
他目光明亮,如云縫中透射的光柱,不偏不倚地照進了每個望著他的人的心底,篤定而又漫不經心的微笑,如遠處山頂頂上停頓的一朵白云,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年輕男子視線遠探,剛好對上一個弱小卻極為剛毅的背影。
雖只是一個背影,但還是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么倔強,不屈,壓不跨,打不倒!
“臭乞丐,放不放你進城還是問題呢,你還做夢想見付將軍,怎么,想討一口軍糧吃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
“樣子?我已在禹城的血水中照過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戰青云右眉微微一挑,已經出現了不耐煩的征兆。
衙役見戰青云還是沒有服軟的意思,頓覺臉上無光,血氣上涌,抬起一腳,朝著那具弱小的身子就飛了過去。
這衙役出腳快狠,很顯然是個練家子,雖不是什么一流高手,但腿上那百十斤的力道對付一個弱小的孩童,也足以讓人心憂了。
年輕男子,將手中的書卷交給身后背著竹篋的書童,點足朝著前面那瘦弱的背影飛了過去。
但是他沒料到的是,就在他出手的那一刻,那個孩子也出手了。
戰青云雙腳不曾離地,只是上半身身子反折向后,躲過了衙役開山劈石的一腳,隨后一個快速閃電的反彈,身體恢復了原先的站勢。一直自然下垂的雙手倏地升起,五指張開,凌厲地劃過空氣,如鋼爪一般牢牢扣上那只尚未收回的腳踝,朝著反方向,猛地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