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柳姐姐,都怪我。” 風烈滿臉的懊惱。
風凌忙著收拾針包。
“沒事?沒事還那么容易就得了傷寒,還咳嗽得暈了過去!冬天太冷,出去走動走動,曬曬太陽是好,可不要長時間出去,你現在身體可受不了!”
“是我不對,我不該拉柳姐姐走那么遠,還讓她教我武功。”風烈自責的說。
“不是你的錯,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個最清楚。”風凌拍拍風烈的肩膀。
“你不比以前,自己要愛惜自己,知道嗎?”
風凌覺查到剛才自己的語氣太生硬,這會兒氣消了轉而柔聲的規勸水若柳。
水若柳對風凌點點頭。她的身體果然弱的可以。
“躺到床上去,我給你扎一針,否則你咳成這樣,今晚是睡不安穩的。”
施完針,風凌替水若柳蓋好棉被,看著水若柳疤痕交錯的臉,輕撫著。
“烈,你不怕取下黑紗的柳姐姐嗎?”
“為什么要怕?柳姐姐還是很漂亮!我就是喜歡柳姐姐,不管她的臉是什么樣子。”
風凌看著一臉的嚴肅的風烈,這個小子是認真的。
自若柳來了之后他突然間長大了不少,也越來越沉穩了。看得出他把照顧若柳變成了自己的責任,可惜他太小了,風凌摸摸風烈的頭,帶他離開。
挺拔的身影站在宛如熟睡的水若柳床前。
白天他抱起她時風烈的擔憂和小心翼翼;風凌在看見他抱著她時瞬間陰沉,難看到至極的臉色,以及眼中掩飾不住的關懷和焦急;再加上“紅兒”的反常反應,以及抱著她時的熟悉的感覺,使他有所懷疑……
但他無法相信懷抱的人就是水若柳,懷里的人是那么輕,而且臉上帶著黑紗,黑紗里的容貌并不是若柳。
但是某種說不明白的感覺仍舊驅使他查個究竟,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風烈的身后……
沒想到白天那人竟然真的是她,是若柳!!!
望著床上的人兒,莫言的心似被生生戳了萬千個洞,每個洞里都有鮮血汩汩地流出,疼痛難忍,無法呼吸。
若不是親耳聽見風凌,風烈的交談,他絕不能辨認出眼前這個人竟然就是若柳!!!
他撫上水若柳的臉,沿著傷痕一點一點輕撫,大滴的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來,落在了水若柳的臉上。
他的若柳怎么會變成這樣!!!
那天他離開后,若柳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小姐,吃藥了。”丫鬟端上藥,旁邊還放著甜點。
水若柳甜美的笑起來,心里蕩漾起幸福的漣漪。
她這一年嘗過很多藥,什么奇怪的味道都有,最后才試出這種味道奇苦無比的藥能抑制,肅清她體內的毒。每次大哥都會把一些帶甜味的珍貴藥材摻在糕點里,和藥一起端過來,好讓她解嘴里的苦味兒。
為了讓她恢復,大哥費盡了心神!
水若柳心里滿滿的都是感動和滿足!有了大哥的陪伴才使她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她雖然無法再得到莫言的愛,可是她還有身邊人的關懷和擔憂。他們拼著性命,冒險把她救出,那么好好地活下去就是她的責任和義務。
“謝謝。”水若柳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丫鬟收拾起藥碗,退了下去。
今天仍然是陽光燦爛。水若柳拿著糕點,緩步走出屋子,靠坐在門檻兒上像個孩子似的吃著風凌特別為她做的糕點!
“地上涼,別久坐!”
水若柳的糕點悉數灑落在地。
是他!莫言,他怎么在這里!?
水若柳仿佛墜入夢境,難辨真假,屏息感受。
真的是他!風里有他獨特的氣息,帶著她眷戀的味道。
水若柳慌亂地伸手要擋住自己無法示人的臉,直到碰到了黑紗,心中的慌亂才稍微平息,還好,她帶著面紗。
一層薄紗此刻竟給她帶來莫大的安全感。
水若柳掩飾住自己的慌亂,撿起糕點,對莫言微微點頭,走回屋里,她欲關上門,可是莫言一只腳已經踏入房內。
“公子,這里沒有旁人,你進來不方便。”水若柳手扶著門邊,顫抖地說。
她的聲音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莫言應該不會聽出來!
莫言不回話,徑自走到屋內。
水若柳立在門邊不知道怎么辦好。以前大哥或風烈在這個時辰都會來的,今天怎么還都不來。她焦急的望著門外。
“若柳,發生,發生了什么事?”莫言艱難地出聲。
她的慌亂,她的不安,她的躲藏,他盡收眼底,心情豈能平靜!?
他知道了嗎?不可能,自己這副樣子除了那天救她出來的人知道她是水若柳外,其他人是斷不能認出來的。
“公子請自重。我并不認得公子,孤男寡女惹人非議,請公子離開!”
“若柳!”莫言痛心地呼喊著。
聽見莫言又呼喚她若柳,她體內氣血翻騰,無法平息,一股無法言語的氣息在她胸口不斷膨脹,膨脹……
她如今這副樣子他還愿意認她,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她就知道莫言是個值得托付的男子!她多想上前擁抱他,躲在他寬廣的胸懷里,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認他……
“你認錯人了!公子若不離開,我走好了。”水若柳跌跌撞撞的走出屋子。
“若柳!”莫言兩三步就追上來了,他抓住水若柳手臂,逼她面對他。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要你。若柳,別不認我。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妻子,就是我的若柳。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認錯人了。請你放開我!”水若柳想要掙脫他的鉗制。
掙扎中一塊玉璜應聲落地。
“你還說你不是若柳嗎?!”莫言撿起玉璜。
水若柳一時覺得力不從心,無所遁形!
“你真的認錯人了,這塊兒玉璜是,是我撿的,公子若喜歡,拿去便是!我就要嫁人了,怎么可能是你的妻子!請你放開……”水若柳胡亂辯解著,根本無暇思索她的話是否可信,認準了就是抵死不承認。
“我不放!”莫言也是同樣的堅決。
莫言把她桎梏在懷中,心已碎成一片一片。
她在生他的氣,氣他當時打了她一掌,氣她丟下重傷的她?還是氣自己的容貌被毀壞殆盡?
他顧不得水若柳的掙扎,牢牢地把她困在懷里。
他找到了若柳,這輩子就再不會放手。
“放開她吧!她已經昏過去了。”風凌從一旁走來。接過昏倒的水若柳,搭上她的脈搏。
“她怎么樣?”莫言眼里濕潤一片。
“無大礙。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不認你,自有她的主意,你就別勉強她了!”
“發生了什么事?”
“一年了,現在才想起問她發生了什么事!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追問過去的事還有意義嗎?”
想到水若柳一年來受得苦風凌語氣就好不起來。
“她到底怎么了?”莫言雙眼緋紅,怒火已在失控的邊緣。
風凌把水若柳安置好。審視著莫言,看到了他的擔心,他的心疼。
“這可不是個開心的故事!”
“哥,莫言呢?今天怎么沒有見著他?”風烈出聲詢問。
連吃飯時也沒見,問過管家,管家也不知道。
“在屋里坐著呢!”
“你告訴他了?”
“他早晚會知道!”
“結果怎么樣?”
“一言不發,坐了半天了!”
“柳姐姐呢?”
“剛醒過來。也是一言不發!”
風烈知道水若柳心里只有莫言,一方面他希望她幸福,可是他心里也希望她能留下來!
在感情上誰都是自私的。
“少主,少主,莫,莫言公子騎著馬,沖出去了,臉色看起來怪嚇人的。”老總管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嚇人的臉色,他可是貴客,別出個什么事兒才好,便趕緊風風火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稟報。
“出去比窩在屋里強!再坐下去,非氣急攻心,憋出內傷不可!”風凌慢條斯理地回答。不僅不著急,還有份看好戲的心態。
冬日的陽光彌足珍貴,照射在黃土地上,大地和天空一片暖洋洋的金黃。但終究還是寒冬天氣,雖然陽光燦爛,寒氣卻依舊刺骨。
風凌把水若柳的披風又緊了緊,“你打算怎么辦?沒想過跟他走嗎?”
水若柳不支聲,雙手撫摸著玉璜!黑紗罩住了她的表情,使人無從判斷她的想法。
“是不是在意你身上的疤痕?”
“不全是。”
“我這副樣子他還愿意認我,我已經很知足了。可是我不能讓他陷入兩難境地,再次在我和他父親之間做出抉擇!?況且,我現在身體是這幅樣子,從內到外都不康健,無法給他正常的家庭,更不知道能陪他走多遠……”
水若柳知道莫言最在意的就是家庭!
“也許你應該跟他談談再決定更好,兩個人的事情還是兩個人一起解決好。有時候都以為是為對方著想,可結果反而苦了彼此!”
“聽哥的口氣好像是希望我能跟他在一起?”
“是!你心里明明想他想的緊,這輩子你都不會再喜歡上別個人了。更何況他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兒郎,把你交給他我放心!”
“怎么,怕我跟在你身邊拖累你呀?”水若柳又開始用微笑掩飾自己。
風凌也不答話,只是在她腦殼上敲了一下,以示小懲。水若柳便抱著風凌的胳膊撒嬌,咯咯咯咯的笑聲一串串灑落。
“莫言!?他在干什么?”風凌望見遠處一抹跑得飛快的身影。
水若柳循著風凌的眼光望去,看見莫言在追趕一頂花轎!
“哥,你快把他攔下,他不會以為那里坐的是我吧?”想起自己曾順口胡謅自己要出嫁,他不會呆的要去劫新娘吧!
風凌雖然不解,可是看見水若柳焦急的樣子,還是躍身追去。
看見風凌攔下莫言水若柳本要轉身離開,卻看見他們好像動手打了起來。
她一陣焦急,疾步上前。
“你把這樣的若柳嫁出去,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嗎?你要害死她不成?風凌,她是你親妹妹呀,是你唯一的親人!”莫言怒火中燒得逼問。
風凌不知道為什么莫言會以為花轎里坐的會是若柳,可是莫言出手飛快,看來他以為自己是故意阻礙他劫持花轎的。他一方面抵擋莫言凌烈的招式,一方面也在為水若柳暗自高興。
可是看見水若柳急喘的身子他可就笑不出來了。他撤出打斗,趕上前扶住水若柳。
“急什么,他不會出事的?”風凌趕緊拿出一粒藥丸給水若柳服下,扶她坐下。
莫言也看見了水若柳,也焦急的趕來,靜靜的望著風凌,等待他的診治結果,心臟劇烈地跳著。
“你現在不比以前。”確定水若柳并無大礙,風凌才有些生氣的指責。
風凌看了看旁邊的莫言,“別再外面呆太長時間,再感染風寒就不好醫治了。”說完轉身離開,給兩人留下空間。
好靜呀!除了風聲聽不見任何其它聲音。
莫言就那樣站著,凝望著水若柳,隔著黑紗,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那么出神!
水若柳坐在地上,一直低著頭。
良久她拉了拉衣襟,抵擋著讓她有些支持不住的涼。
莫言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水若柳的身上,寬寬大大的,更顯水若柳此刻的嬌小和羸弱。
“你快穿上,會著涼的。”從莫言穿著上就可以看出他定是聽見鞭炮和鼓樂聲從屋里急忙跑出來的,他穿的并不厚。
“我不冷!”輕輕吐出三個字,莫言抱起水若柳往她房間走去。
思念的懷抱,依舊寬厚,溫暖,水若柳沒有掙扎,向她熟悉的地方靠過去。
“我若出嫁,即使再不濟,牧場豈會連一個喜字都不貼?”水若柳輕喃,莫不是他關心太甚失了起碼的判斷,怎會就這樣心急火燎地追了出去?
莫言把水若柳放在床沿。水若柳立刻把外衣披回莫言身上,怕他著涼。
一時間兩人狀若親密夫妻!
水若柳不禁黯然神傷,兩人本就是拜過天地的夫妻,如果沒有那一天的事情,這一切本該理所應當……
莫言也坐在床沿,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若是以前絕不會有如此的沉默。水若柳總是一如歡快的鳥兒,在莫言身邊明快的婉轉吟唱。可是此刻的寧靜直讓人悶的喘不過來氣。
兩個人各自懷揣惴惴不安的心思,無法平靜。
“若柳,跟我走吧!我再也不想錯過你。”莫言大掌堅定的覆上水若柳的柔夷。
水若柳沒有抽回手,輕微抖動的身體泄露出她的激動。
“我現在的情況你清楚嗎?”水若柳透過黑紗望向莫言。
“我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外表暫且不提,我的內臟也都受損嚴重,有些功能可能永遠無法恢復。我無法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就連我的生命都在靠藥維持,也許哪一天我就會突然離開這個世界……”水若柳想到哪天會突然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愛的人們,淚水就涌現眼底,抽抽泣泣無法再說下去。
若跟莫言不再見面她還能平靜生活,可現如今見了面,她才知道對他的眷戀有多深,多濃!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他的人,他的陪伴!
“我不在乎這些!我只要你。”
盡管莫言背過臉去,透明的珠子一顆一顆的滑落莫言的臉頰,激起水若柳內心的巨浪翻滾。
“就算這些你不在意,莫言,你可曾想過,我差點殺了你的阿瑪,我是刺殺皇上的人哪!若跟我在一起,你就再也無法生活在‘紅霞谷’,要永遠流浪在外。你怎么舍得?!”
她又怎么舍得讓他割舍自己最重視的親情。
“若柳,自打遇見了你,我的心里最重的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你!我那天情急之下打下你一掌,你知道我這一年有多么痛恨自己嗎?”
“若時光能逆轉,我會選擇讓你刺死我。這一年多,我都記不得我是怎么度過的。我想你,我不敢睡覺,夢里全是你……”莫言緊緊地擁抱水若柳,淚水在他臉上縱橫肆虐。怕她會消失不見般,力量大得像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
“我怕你不原諒我,更怕阿瑪怪罪于你,一年來不敢來找你。可我怎么都不會想到你竟會遭受這般折磨!是我害了你,若柳,你知道我現在有多么痛恨自己嗎?我恨地想殺了我自己!每次想到你曾受到的折磨,我的心都像被凌遲一樣!我多么希望那個人能是我!”
莫言的淚水滑落到水若柳脖頸,他在顫抖,他在害怕!
“沒事,莫言,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水若柳輕拍著莫言的背,安慰著他!她所忍受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她從來沒有后悔過!
水若柳陪著莫言一起流淚,淚水打濕了黑紗。
“若柳,別抗拒我!我不想再過那種心被掏空的日子!別再離開我……”
“莫言!”
此刻哭得似個孩子似的莫言刺痛了水若柳的心。她醒來的每一刻都想念著他。她何嘗不愿意廝守終生,白頭偕老……
“我原本不在意我變成了什么樣子,可是面對你,我在意,我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這么在意!”
“若柳,我從來沒有在意過你的外表!如果,如果這成為我們在一起的障礙,我現在就可以自毀雙目!”
“莫言,你真傻!”水若柳握緊莫言雙手,“你若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我馬上死在你面前!”
水若柳又急又氣又感動地說。淚落得更急更兇。
“別哭了。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糟糕。”一直在外偷聽的風凌實在看不下去使勁往牛角尖里鉆的兩個人,便現身走進房間!
“若柳身上的疤痕不是不能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