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早在膳后便去夫子處功課，在徐賢妃處學習刺繡的只有童洛玄一個人。

“娘娘，奴婢這樣做，對嗎？”童洛玄小心翼翼的捏著繡針，生怕不小心，再弄丟了它。

徐賢妃笑著點了點頭，“怪不得太后特別疼愛你，真是冰雪聰明，一會兒呢，如兒也會過來，你們一起繡，好嗎？”

早早就聽說，徐賢妃身子漸重，沒有什么心思來教導她。

“奴婢知道了！”童洛玄欲要起身扶著徐賢妃，卻被徐賢妃冷淡的推開，似乎有些擔憂會被童洛玄誤會，解釋道，“你小小的，能扶得住嗎？快去繡吧，繡好了，送給太后！”

“是，奴婢知道，娘娘慢走！”童洛玄送走了徐賢妃，偌大的繡室，獨留她一個人。

看著紙上勾出的簡單花樣，徐賢妃也不過是教了幾樣針法，便離開。

雙手捧著花繃子，坐到繡架前，認認真真的繡了起來。怎么說，今天也要為皇太后教出一份功課來，討她的歡心。

看模樣……徐賢妃對她并不算是喜愛，自然也算不上是討厭吧！

細細的繡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隱隱的腳步聲，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看，一位身量與她差不多的宮女緩緩走進，淺淺的望了她一眼，便跪坐到另一側。

是嚴如？應該是皇后的內侄，皇太后的孫輩！

緩緩的低下頭，既然嚴如不曾開口，她也不是好交際的人，只是也沉默的繼續手上的活計。

“不要繡得太快，慢工出細活，就算繡好了，也是沒有獎勵的！”童洛玄正繡著，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的嚴如突然開口。

太聰明的人，老人家是不喜歡的！

“謝謝提醒！”童洛玄失落的低下頭，那回去之后，要怎么對皇太后說比較好呢？

正當她猶豫之時，一股刺疼從手間傳來，童洛玄吃驚的抬起頭，兩根細細的繡針刺在右手拇指間。

五指連心，雖然只有一指，童洛玄立刻泛紅了眼眶，抬起頭來不解的看向嚴如，卻不曾喚出聲音。

只要她一喚，必然是會引來人的，嚴如便有了嫉她的嫌疑，但童洛玄硬是咬住了嘴唇，看著嚴如將繡針拔出。

“真是不小心！”嚴如扯出一塊絲帕替童洛玄包住傷口，“太后可不喜歡笨手笨腳的人。”

心中剎時一片清明，第一次學繡，哪里會有不受傷之理，太過聰明敏捷的人，是不好教養的。

“謝謝！”童洛玄輕輕道謝，見嚴如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跪坐回原處，仿佛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與她無關一般。

因手間有傷，繡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也時常會出現錯針，若是平時在家中，練武的時候常常出錯，是免不了責罰的，相比之下，在宮中卻似自在了許多。

時不時的偷偷瞄向嚴如，看她得心應手的模樣，怕是之前就會繡的。

不過……她也不算是面無表情，應該說是一直苦著一張臉，總像是被滿滿的憂愁擠在臉上，無法排解。

“如姐姐！”童洛玄突然湊到嚴如的身邊，就算關系平常，也好過不言不語，畢竟她是皇后身邊的人。

雖然她小小的腦袋，里面有個疑問，若是自己家的子孫，為何不是送到太子身邊，而是留在三皇子身邊？

“如姐姐，為什么你沒有陪皇子讀書啊？”童洛玄疑惑的問著，緊貼著嚴如跪坐，看向她手中的刺繡，一時錯愕。

雖然嚴如一副淡然的神情，動作手法熟練，但繡出來的錯針比她還要多。

嚴如淡淡的回應，“那么多宮女陪著，也不差我一樣，三皇子身邊本就是位貼身宮女，是他的母妃留下的，也不需要我。”

就算不需要，也應當跟著才妥當吧！不過童洛玄沒有問，嚴如是從嚴家出來的女子，應該進宮前就已經被教誨如何行事，她自然不應該多問。

“你繡得真不錯！”嚴如的目光落到童洛玄的花棚子上，嘆道，“可見你很用心，不像我，心思全然不在這東西上面。”

張了張嘴，童洛玄最終依然沒有問出口，雖然是比她大兩歲，但看她的神情，已然老成。

當然，也能感覺到，嚴如欲言又止，仿佛有無數的話想要說出口，最后都化為一陣陣的嘆息。

“你……很像我妹妹！”良久，正埋頭刺繡的嚴如突然開口道，令發呆的童洛玄一時錯愕，轉頭看向嚴如時，嚴如卻像從來沒有發出過聲音。

難道是幻聽？童洛玄眨了眨眼睛，扭頭繼續發呆。

“如姐姐，你的妹妹……沒有進宮？”童洛玄面向門外，看著陽光灑散在地面，隱隱看到無數灰塵在陽光下舞動著。

聽娘親說，她年紀的時候，聽到“入宮”就像看到了一生的幸福，隨著年紀漸漸增大，就知道其中的酸苦。

所謂的幸福并不是一生的榮華富貴，而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她……一年前就……病死了！”嚴如的語氣淡淡的，像是與她無關一般。

就是從平淡的語氣中，童洛玄聽得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關系，她們姐妹的關系一定很好，否則整個屋子不會都充滿了悲傷的氣氛。

“以后洛玄當如姐姐的妹妹，好不好？”童洛玄撒嬌似的說，似乎突然間，就很想與嚴如變得親近，與她的身份無關。

搖著頭的嚴如嘆道，“來到這個地方，哪里還會有什么姐妹？”轉頭看向童洛玄，忍不住提醒她，“現在的我們，不是想著如何向上爬，而是要如何保命。”

感覺得出來，嚴如一定知道小宮女進宮的原因，按年紀，應該再等上幾年。

平常來說，她們也不是最好的，連起碼的服侍都不會，就被分派到各位皇子身邊。

“在曼菲苑是最好的，賢妃娘娘脾氣很好，這里也不比其他宮里有規矩，你就好好學吧！”嚴如低頭繼續看著花棚子，一針一針的繡起。

一時悵然的童洛玄，也不如先時繡得起勁，呆呆的看著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