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南門阮家一班人在門口聚集,不知所為何事?”管家老萬急匆匆過來稟報。
“哦?我出去瞧瞧。”連崇迎至門口。
連家門外,阮府大管家夏老三帶著一班隨從,約有十余人,來勢洶洶。
“喲,原來是夏大管家啊?失敬失敬。請問夏大管家光臨敝舍,有何指教?”連崇拱手道。
“姓連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負我家少爺!”夏老三叫囂道。
“這話從何說起?我這做長輩的怎么會欺負小輩呢?”連崇納悶道。
“別給我裝糊涂!整個延陵城這么大,還沒人敢在我阮家頭上動土!你連家的人簡直膽大包天!”夏老三愈發張狂。
“夏大管家,不曉得我連家哪個地方做的不對,還請明示。我一定個給阮家一個交代。”連崇陪著笑臉,和氣說道。
夏老三驕橫道:“哼!霍鈞鴻是你什么人?今天在南街口竟然偷襲我家少爺!你把他叫出來!”
“哦,你說的是我那外甥。他下午剛到我家,難不成這么快就惹事了?”連崇說道:“老萬,你去把我外甥叫來。”
“不用了,舅舅。”霍鈞鴻聞聲從屋內走出來,向連崇解釋道:“中午在南街口確實和阮少爺發生了一些爭執,不過,此事并非出于鴻兒本意。”
“好啊,你就是霍鈞鴻?看來你本事不小啊!”夏老三指著霍鴻叫道:“來來來,讓夏爺領教領教你的功夫!”說罷,夏老三擺起架勢,準備打斗,幾個隨從跟著起哄起來。
夏老三得主人點撥,已修煉至開脈第四重境界,論實力,自然弱于連崇。但是,阮氏家主阮震的修為已達化氣境第一重,整個延陵縣城無出其右。夏老三仰仗主人的威勢,在縣城里作威作福,誰也不敢得罪。今日得知少爺在外面吃了虧,他打定主意,要把失去的面子找回來。
“且慢且慢!”連崇趕緊上前打圓場:“延陵縣誰不知道夏爺‘奔雷掌’的威名。我這外甥少不經事,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諒解,我一定好好管教。”
霍鈞鴻冷靜的看著夏老三,心境如秋水明澈,波瀾不驚。他與生俱來帶有憐憫之心,見不得種種仗勢欺人的不平之事,即使明知自身實力不足,也要替人出頭。他一貫不屈服于各種強權壓迫,骨子里有種寧折不彎的倔強勁。
夏老三見到霍鈞鴻桀驁不馴的眼神,莫名打了個冷戰,心中暗暗想到,這少年有點捉摸不透,難道是個厲害角色?
“哼!連崇,你說的輕巧!我家少爺受傷不淺,這事就這么算了,我怎么向老爺交代?”
“那是那是”,連崇說道:“萬管家,你去找一下夫人,取二百兩銀子過來!”
不一會兒,老萬從屋里取了一包銀子交給連崇。
連崇恭敬的把銀子交到夏老三手里:“這點銀子不成敬意,還請夏老三收下,給阮少爺治傷用。明日我親自上阮府賠罪!”
夏老三掂了掂手里的銀子,說道:“好!今天就看在你連崇的面子上,暫且放這小子一馬!不過我有個條件,叫你這外甥馬上離開延陵城,不要讓我再見到他!否則,我不敢擔保他不會出什么事!”
“是,是!一定一定!”連崇一口答應。
夏老三帶著一班隨從趾高氣揚的走了。
連家內堂,就與阮營的發生沖突的來龍去脈,霍鈞鴻簡單向連崇敘述了一遍。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是對于舅舅因此受到牽連而感到有些謙疚。
“我不是不贊同你見義勇為的做法,一個人有正義之心是件好事。只是你還年輕,要學會權衡利弊,更多時候要懂得趨利避害,這樣才能保護更好自己。阮家在延陵縣城權勢盛大,連縣令都要讓他三分。事到如今,只能想辦法補救,不讓矛盾擴大。你舅舅我要在城里過的安穩,這些大戶只能交好不能得罪,所以舅舅遇事盡量忍讓,不去強求出頭,到今日方有小成。”連崇循循善誘,他希望外甥盡快成熟起來:“實力決定一切。只有你的實力遠遠超出對手時,你才能夠贏得對手的尊重。”
對于舅父的這番諄諄教導,霍鈞鴻覺得在情理之中。但是,他的內心無法完全認同,卻也說不出反駁的理由。畢竟,他只是個十五歲大的少年,還沒悟出人性復雜及江湖險惡。
或者,他并不想參透這些紛繁蕪雜的社會表象,去猜測人心的各種彎曲盤繞,因為這樣會讓自己活得很不自在。他只想做一個單純而快樂的少年,聽從于自己的內心。
“舅舅,我知道該怎么做。明天一早,我就回采云村吧。”霍鈞鴻平靜說道。他一貫怕給人家增添麻煩。
連崇安慰道:“目前看來,這是最好的選擇。鴻兒,為了保護你,只能讓你受點委屈了。等這件事過去,你再來找舅舅,咱倆好好聚聚。”
第二天一大早,在連崇的護送下,霍鈞鴻離開延陵城。在城門口告別舅父之后,霍鴻踏上返家的路。
霍鈞鴻理解舅父明哲保身的處事哲學,對此,他并未心生埋怨。他只是有點擔心,回家見到父母之后,如何面對他們憂心的眼神。
城郊官道兩旁柳樹成蔭,車馬絡繹不絕。每隔三五里,就有涼亭、茶社、酒肆等場所出現,以供行人歇息吃酒。
霍鈞鴻正獨自行走著,忽聽背后傳來一陣叫喚:“小兄弟!小兄弟!前面那位小兄弟,等等我!”他扭頭一看,這不是昨天南街口被欺負的老乞丐嗎?老乞丐健步如飛,趕了上來。只見他穿著一身嶄新的黑色長袍,顯得精神抖擻。
“老先生,這么巧啊,又碰到你了。”
“呵呵,小兄弟,看來咱倆有緣。”
“您老人家這身打扮,顯得精神多了,應該不再去乞討了吧。”霍鈞鴻問道。
老乞丐嬉皮笑臉說道:“嘻嘻,昨天拿了你給的銀子,去置了這身新衣服,穿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現在身上沒錢了,已經好幾頓沒吃的,肚子餓的前胸貼后背,要不,小兄弟,你請我吃頓飯吧。”
霍鈞鴻瞪大了眼睛:“我服了您啦,寧可餓肚子也要穿新衣。好吧,前面有個飯館,就去那家吧。”他心中煩悶,正想找人傾訴。
“好哇,小兄弟果然爽快!我喜歡!”老乞丐欣喜說道。
“前輩,還未請教您尊姓大名。晚輩姓霍,名鈞鴻。”
“老頭子我年齡大了,記性極差,早已忘記自己姓名了。這樣吧,你看我今天穿著一身黑衣,你就叫我老黑吧,呵呵。”老乞丐捻著頜下稀疏的胡須,笑嘻嘻說道。
霍鈞鴻無奈搖了搖頭,哪有記不得自個名字的,看著也不像個糊涂人啊。大概是不想告訴自己吧,就不去勉強他了。
路邊有家用竹子搭建起來的酒肆,店門口豎一旗桿,旗桿上高懸著一面長方形錦旗,上面寫著“福緣酒家”四個大字,錦旗隨風飄揚,格外醒目。店里擺放著五六張方桌,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客人正在喝酒。二人步入店里,找了個桌子坐下。店小二過來招呼,老黑點了幾盤下酒菜,上了一壺杏花老酒,自顧自地大口喝起酒來。
“吱——!”老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痛快!多少年沒有這么爽快喝兩杯了!來來來,霍兄弟,你也來一杯吧!還愣著干什么!”
霍鈞鴻擺擺手:“前輩,我不會喝酒。”
“怎么能不會喝酒呢?這可是行走江湖的必備技能。不會你得學啊!”
霍鈞鴻端起酒杯眠了一口,老酒的辛辣直沖喉嚨,刺激的喉嚨如火燒一般。
“哈哈哈,你這小子有意思,我喜歡!我老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霍兄弟,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咱倆做個結拜兄弟如何?”老黑說道。
“這不妥吧。前輩,我比您小這么多,這樣豈不是亂了輩分?”霍鈞鴻被老黑的突發奇想嚇到了,這老頭不按常理出牌啊。
“哎,什么輩分不輩分的,何必理會世俗的眼光!重要的是我欣賞你!你可知道,能夠讓我欣賞的人已經有好幾百年沒出現了!”黑大爺興奮的手舞足蹈,唾沫橫飛。
霍鈞鴻愣愣的盯著老黑,心想什么好幾百年,你吹牛吧。
“好了,結拜的事就這么定了。我比你年長,自然就是大哥咯。”老黑不容置疑道。
霍鈞鴻心想,黑大爺應當只是一時興起,隨口說說而已,說不定過后就忘記了,自己就不去反駁了,隨他高興吧。
“那好吧,前輩,呃不——黑兄,我有問題請教您。上次南街口的事我一直不明白,我的武功明明不如阮營,他怎么就被我打敗了呢?”霍鈞鴻分析道:“我想來想去,排除了各種情況,只剩下一種可能:您在暗中助我。”
“哪里哪里!”老黑擺手道:“我一把老骨頭了,哪有那個本事,都是你自己的本領!你其實不知道,你有很大潛能,只是沒有發掘出來而已!”
霍鈞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真要像老黑說的那樣就好了,自己也不至于得個外號“一拳倒”。
“你以后會知道,我說的沒錯。”老黑一臉神秘的表情。忽然,他抬頭往酒肆門口瞅了一下:“哎呦,霍小弟,我有個急事得去辦一下,告辭。”說罷,一溜煙從酒肆后門沖了出去。
霍鈞鴻還沒反應過來,老黑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酒肆門口一陣喧嘩,只見阮營帶著夏老三等一班隨從沖了進來。
“好哇,姓霍的,你小子挺有雅興,跑這里來喝酒來了。怎么著,占了本少爺的便宜就想跑啊,沒這么好的事!”阮營趾高氣揚說道。
霍鈞鴻心知,這回真正遇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