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六年里,梨畫就是一個懂事顧家的少年,至少村子里和城里的人都這樣認為。
和梨庚一起回到家,母親已將晚飯做好,就等他回來。
“娘,孩兒回來了。”梨畫來這里十六年,已經習慣了叫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一輪的女子為母親。母親其實很疼他,只是這個母親有太多無奈,又太過懦弱,對他的保護太有限而已。
母親想生活在父親曾經生活的世界里,可卻得處處躲著梨家的人。對梨畫來說,母親是可憐的女子,是她想保護的女子。
“畫兒回來了,快洗洗,可以吃飯了。”一個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人見梨畫回來,開始擺弄桌上的碗筷。
“是!”梨畫看到了,母親在偷偷落淚,背著他和梨庚落淚。
飯后,梨庚去了村長那里送點東西,母親將他拉進了房間,“畫兒,實在是委屈你了。”拉著梨畫的手,母親實在無言,只因她虧欠這孩子太多東西。
這么多年以來,都是梨畫女扮男裝在處賺錢養家,卻從沒聽到過任何抱怨聲,身為女兒身,她應該享受更多的寵愛和夸贊,像其他少女一般,學女紅……而不是……
“都是娘無用,才會讓你這般辛苦支撐著一個家。”母親左右看著梨畫,仿佛很久沒有好好看過一般。
“娘,怎么突然說到這些呢?畫兒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本來就有義務承擔這一切。”
“可是……今日村長來說……說……”
“我的名字也在征兵名錄之中!”梨畫知道母親很難開口,像她這般脆弱的女子,怎么能接受讓自己的女兒去參軍呢?其間還要與一干男子同食同寢。
“畫兒知道了?”
“城中傳得沸沸揚揚,凡滿十五周歲的男子皆在名錄之中,富貴貧賤皆不例外。”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女扮男裝的。”母親看著日益嬌美的梨畫,心中萬般擔憂。
“母親不必擔憂,明日我進城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將我的名字從名冊中刪除,多花些錢道不打緊。”
“嗯……嗯好,就這么定了,無論如何,為娘胎是不會讓你參軍的。”母親說著從床底下拿出一大打銀票,細數足有好幾千兩。比是梨畫這幾年賺來的錢。
梨畫也不推辭,畢竟自己峰上本就沒什么錢,打點總是要花錢的。若真的能除名,錢再賺就是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日,梨畫懷揣著銀票剛來到府衙,迎面便被師爺拉了進去,說是有位將軍找他作畫。結果將軍見了梨畫,卻突然有公務鈀著去處理,得知梨畫也在征明名錄之中,便約好等到了軍中再找他來作畫。一切似乎是上天注定了一般,令梨畫措手不及。
若那位招募的將軍沒有去茶樓看到他的畫,若梨畫當初沒有把畫掛在茶樓之上,若梨畫一開始沒有女扮男裝……
為什么他梨畫是這樣坎坷的命運,沒有投胎成為富貴人家的孩子,他認了。一路坷坷碰碰地走來,他也認了。可是為何還要這般對他不公。參軍?他不是花木蘭,更沒有花木蘭的本事,說不定會就這樣死在戰場上。
回到家中,跟母親說了此事,線親以淚洗面,梨畫只好說會用錢買通,讓自己做文官之類的,決不上戰場,這才讓母親稍稍安心。
又囑咐梨庚好好照顧母親,將所有錢都留給了家里,這一去還指不定能不能回來,這些錢至少可以讓他們過到梨庚長大。
幾日之后,梨畫告別了母親,隨同被征的眾人一同到最近的教場報名,在正式去軍營之前,他們必須經過嚴格訓練,否則就算上了戰場,也只是白白斷送性命而已。
梨畫發現比次參軍之人皆是平民百性,有錢有勢的大都用錢打發掉了,他還真是倒霉中的倒霉,偏偏被征兵的大將軍點名……就算想如何也不行了。
報過名之后,梨畫隨同幾個同村的老鄉被分到了同一個營帳之中。這里條件相當的不好,至少對一個女子來說不好。一個營賬中至少睡了二十幾個人,皆是大通鋪,而且男子身上本來都是臭汗味,更何況是一群精壯的漢子,那味更不必說,簡直要將梨畫熏倒。
幸好軍宮之中都要求較嚴,所以還算整齊,就是味大了點。
梨畫先了個最邊邊的床鋪,幸好靠邊的床鋪沒人看上,否則他豈不是要左右皆睡著男人了?左邊靠著自己床鋪的是同村的阿牛哥,是村長的兒子,比梨畫大兩歲,平時都挻照顧梨來一家。
阿牛哥是個老實的壯實青年,喜歡同村的阿蓮,可惜郎有情妹無意,阿蓮一直對梨畫有好感,為此阿牛哥還跟梨畫生氣了好久,直到后來梨畫跟他表明不喜歡阿蓮,他才又和梨畫和好。所以梨畫才說他是個單純的壯實青年。
“阿畫,今后我就睡你邊上,有什么事好照顧。”
“謝謝阿牛哥!”
“客氣啥,咱都是從小到大的兄弟了。”
“呵呵……”
就在此時,營賬進來一群人,看著偈是管事的模樣。
“哎哎哎,聽著啊……”帶頭的壯漢進來就是一陣不客氣,像個霸王似的,“聽著聽著,都給我豎起耳朵來聽著。我不管你們從哪來,將來要到哪去,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但凡來了爺這就得聽爺我的,讓你往東,你們可別往西,聽見沒有?”
這大爺估計已然吃定進來參軍的皆是些沒身份沒有背景的軟柿子,才也如此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