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師兄，手段太狠。

傳聞暗閣首領凌鋒的見血封喉，自己搞不好也能嘗嘗。

凌鋒，對，挽歌在江湖上的名號。

京城首富封域，暗閣首腦凌鋒，仙家首席風挽歌，汴京丞相風起，四種皮相四種性子，誰能想到他們竟會是同一個人？傳出去會使天下人恐慌吧。

文韜武略，暗殺權謀，經營理財，修習仙術，綜合在一起，還能成為各個領域的佼佼者。此人當真……得天獨厚。

相比之下，方之言就顯得十分可憐。

之言心肝疼得厲害。

風揚沙皺著眉給他把了好幾次脈，均是“心脈郁結，陳火攻心”。

挽歌這幾日也在，一日三時給之言燉藥。

之言根本懶得管他會不會給自己下什么不好的東西，因為風揚沙有時會先試溫。

……有個好師父真是太好了。

之言如是想到。

兩周以后，不見好轉。

風揚沙憂心忡忡地問道：“你怎么回事？”

之言說話口齒清晰：“心脈郁結，陳火攻心。”

風揚沙：“……”

風揚沙：“我知道，什么心結，什么陳火？我本不想過問，但你這病總不好，我再不問你就得帶進棺材了。”

之言輕輕笑了起來。

“快說吧。”

之言認真地端詳了風揚沙一會，誠摯地說：

“師父，你真好。我喜歡你。”

“……”風揚沙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挽歌被支出去了，但其實在偷聽。

之言也知道他在偷聽。

“能不撩我嗎？能說正事嗎？”風揚沙面色十分不好，“挽歌什么不好你非得學他這個。”

“師父，你不相信我嗎？”

“轟——”風揚沙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壁壘被這一句話就粉碎得徹徹底底干干凈凈。

“我信。”她深吸一口氣，艱難地說出兩個字。

之言閉了閉眼，似有淚光。

“那你信我嗎？”風揚沙很輕很輕地說。

“嗯。”

“那能告訴我嗎？”

“嗯。”

“好。”風揚沙抬手。之言搖了搖頭，制止她開隔音結界：“沒事。”

風揚沙將他整個人扶起來坐著，他看向窗外，外面只有綠色的葉子隨風搖曳，看著很寧靜也很令人安心。

“我一出生我娘就難產死了，我爹要支撐起整個方家。師父，你知道，巫醫世家中法術頗邪，一向為正道所不齒。我是早產，體弱，但為了家業，父親訓斥我也非常嚴格。八歲那年我生命垂危，將受其反噬，父親引自己的血讓我淬毒入血肉。后來我又將自己禁閉四十九天，終于淬毒入骨。

然而淬毒入骨是個雙刃劍。一方面，我可以百毒不侵，害人也方便；有時候毒也是良藥，必要時可以救命。另一方面，劇毒攻入心脈，我也絕無藥可醫，不得長壽，不得好死。”

無藥可醫，不得長壽，不得好死。這十二個字，是一個凡人所能承受的最為痛苦的詛咒。即使只有死路一條，也不能自行了斷，只能等待痛苦的終結。

風揚沙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沒辦法治好她的徒兒。

好在之言自己看得通透，風揚沙連安慰的話都省了。她默默坐在他身后，讓他微微靠一下自己的肩膀。

之言很是感激。他繼續說道：“那時父親讓我選擇，我自行了斷，他就殺了方家和藥閣所有人；我淬毒入骨，保方家一時安定，他便為我獻祭。

嘖，我的親生父親。

師父，你知道，我其實根本沒得選。”

“嗯。”風揚沙心疼地揉揉他的腦袋。

很難想象，這整整八年，他一個文弱少年怎么熬的過來。

“好在我時日也不多了。”

風揚沙一怔。

“想解脫嗎？”她纖長的手指搭上他白皙的脖子，輕聲問道。

之言毫不猶豫地笑著說：“想。”

然后，不出意料地，風揚沙沒有動手。

很快，之言感覺到脖子上的手放了下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風揚沙沒好氣：“你哪像時日無多的人？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就拼盡全力地繼續走下去，不要想什么死不死的。”

之言聞言勾起唇角：“好的師父，弟子謹遵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