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不知是驚訝，還是神經受了刺激，嘴像鱷魚一般狠狠地張開，接著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地，眼不閉，身子不倒，跪得端端正正。

“我的好嬤嬤，你也知道本宮我是傻子嘛，這腦袋不好使，你就教我跪，跪到太陽下山，你跪好了，我也學會了嘛，皇后娘娘說了，叫你調教我的，是不是？”明珠托著自個兒的小臉，蹲到高嬤嬤地跟前，嘟著小嘴，那雙眼睛眨啊眨，像一只無辜的大白兔，語罷還一把拉起她的手，放在臉邊，很是親熱地磨蹭一番。在外人看來，那個感情好啊。

其實她早用銀針封了她的大穴，叫她的脊椎神經緊繃，大腿神經失調，這要跪得直，跪得正，不能說，不能笑，只能張個大嘴哈哈氣。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高嬤嬤倒是聽得見的，怕是此時心里的那個恨啊，百爪撓心都不止啊。

彈去衣袂上的灰塵，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鵝卵石，朝著老太婆擠了擠眼，拂袖起身，剛一抬頭，與人撞了個滿懷，又是那雙無比深切的紫眸，他的唇角泛著一抹詭異的笑，“娘子，你說為夫該怎么報答你？”說話同時，彎臂一攬，將她擁入懷中。

這魔王，又來一個熊抱，真受不了，剛才叫燕兒給他松綁，他來一下，這會兒他又一下，光想著吃她豆腐，沒門。這次可不再饒他，明珠漂亮的小手指輕輕攀到他的后頸上，指尖銀晃晃的小銀又亮了出來，準備狠狠刺下。

“等等，珠珠娘子！為夫投降！千萬別像扎高嬤嬤一樣扎為夫。”上官振軒突然一個冷噤，趕緊松開手，朝后退了兩步，高舉手臂，一副投降的模樣，明珠看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為何他在她面前，那張臉比三歲孩童還要干凈，偽裝，太會偽裝了。等等，他剛剛說要報答她，是他看出皇后的詭計，感謝她吞了烏海棠，還是別的？他有那么聰明么。

“你說要謝我，好端端地為什么要謝我？”明珠不露聲色，旋即一個轉身，輕袖一拂，像一抹幽幽流云飄進芳儀苑正廳。

那高嬤嬤雖手腳不能動彈，但耳朵還是靈光的，與大皇子的談話可不想叫她聽了去。

剛一入廳，她便一眼就看到放在幾上未飲下的湯藥。好家伙，他也沒那么乖把藥喝了。

“就是這個啊。”上官振軒先一步搶在明珠前頭，長袖一揮，端起那碗藥潑入了旁邊的花盆里，然后擠出一臉的苦相，“珠珠娘子，你可是不知，這藥苦死了！今天你把皇后嚇跑了，為夫終于不用被皇后監督著喝下去了。”一邊說還一邊伸出舌頭扇了扇。

植物的藥性、味道，明珠大都了解，皇后配的湯藥根本不苦，他明明是在撒謊，“皇后以前都是給你送湯藥的嗎？”

“當然，從我五歲那年，大病一場之后，皇后娘娘就每天給我送藥。”上官振軒說話之時，兩眸精光閃爍，似乎對那水玲瓏很是感激。

真感激，還是假感激？

“那你喝了么？”明珠繼續追問。

“喝，每次都喝，可每次都苦得要命。”上官振軒又擺出一副苦瓜臉。

大皇子今年二十有三，從五歲算起，喝皇后的湯藥應該有十八年了，烏海棠花每年春開放，花期大約一個月，也就是說水玲瓏有心陷害的話，一定會抓緊時間在這一個月里動手腳。每年喝有毒湯藥一個月，十八年就是十八個月，毒物沉積，待到大皇子壯年之后，毒入腦部，不是癡傻，也會變得愚笨至極。如今的他，頭腦簡單、喜怒無常的怪性子會不會是藥性所致？難道除去他的“魔性”該從“解毒”開始？不行，先觀察觀察再說。

“珠珠娘子，你在想什么呢？”上官振軒打斷了明珠的思緒。

“我在想跟你算帳呢。”明珠冷瞪一眼上官振軒，甩袖坐到廳中的主位上，端起一碗清茶，喝了個精光，哎，嫁給這“魔王”還真是累，嫁到景仁宮才一天，事情一件接一件的來。

“娘子在跟為夫算什么帳啊？”上官振軒一臉無害，一掀長袍與之齊座，然后托起臉頰擺出一副傾聽勢態來。

目前這家伙還算聽話，不知發起魔來會是個什么樣，“首先，你的兩只小妾把我的芳儀苑砸了個底朝天，她們要賠，你也要賠。其次，叫你背論語，你背熟了沒有？今天背不完，不許吃晚膳。還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得遵守我，陸明珠的三從四德。跟從、聽從、隨從，等得、舍得、忍得、記得。另外，到了晚上，你好好呆在你的游龍居，不許到邁進芳儀苑半步！”明珠一邊說一邊咧起一個壞笑，抬起手來揪了揪上官振軒的臉頰。

這家伙在她面前是一臉無害，毫無脾氣，到底有什么企圖。先給他制造點困難，終有一天，他會受不了原形畢露的。魔王嘛，只有把魔性都爆發出來，才好治療。

一席話了，上官振軒居然毫無驚訝之態，還連連點頭，“嗯，嗯，珠珠娘子說得對，本來芳儀苑的擺設為夫也不喜歡，砸了剛好，再換新的，以后為夫的俸祿都交給娘子，娘子愛怎么花都可以。”說罷，他像只調皮的猴子似的一躍起身，抓了放在幾案上的論語，遞到明珠手里，瞇起那雙好看的紫眸，笑得好溫柔，“不瞞娘子，其實這本論語，為夫三歲的時候就能倒背如流了。還有娘子的三從四德挺好玩的，為夫倒是要試試。”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的那雙紫眸忽忽地轉了兩圈，眸底深處似乎多了一絲狡黠，“至于晚上為夫與娘子各睡各的，為夫不答應，這樣我們怎么可以生下小軒軒和小珠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