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用心良苦
馬車仍是馳騁在風沙之中，只是不同的是，這次陽碧珊也騎了馬。陽碧珊騎的正是逍遙小仙騎著來的白馬。
蘇駱荊與陽碧珊齊頭并進，的確好似一對璧人……
也許只有陽碧珊這樣的佳人才配得上蘇駱荊這樣的大俠。
可是大俠心中一定有家人嗎？
陽碧珊的眉頭緊縮，終于還是按捺不住。
陽碧珊問道：“蘇大俠，你說逍遙小仙到底是何居心？”
蘇駱荊道：“不知道。”
陽碧珊有些吃驚，愕然道：“這世上還有你蘇大俠不知道的事？”
蘇駱荊照例拿出一塊糖來，放到嘴里吃起來，苦笑道：“怎么會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如果蘇駱荊什么都知道，也許宛凝就不會死……
也許現在他和她在一起過著神仙美眷的生活……
陽碧珊又問道：“那你為什么說她太聰明？”
蘇駱荊道：“你可知道她為什么要去扼住芷兒，而不去扼住你？明明你離她遠比芷兒離她近一些。”
陽碧珊道：“那是因為我離你更近些，她怕你……”說完這句話，陽碧珊的臉竟自通紅，想是她自己覺得她離蘇駱荊是太近了。
太近……太近……
蘇駱荊道：“不對。就憑她的五指連環鎖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陽碧珊奇道：“五指連環鎖真的那么厲害？”
蘇駱荊點頭道：“你可知道玉菩提？”
蘇駱荊料想她也不知道，誰知陽碧珊說道：“可是那個書寫江湖事的玉菩提？”
蘇駱荊道：“陽莊主果然見多識廣。玉菩提曾經寫過很多江湖人江湖事。最令人驚心動魄的戰役是當年算死先生和江湖大盜端木楓的千佛山一戰。算死先生的武功在當時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人人都以為算死先生必定會大勝而歸。孰知端木楓使出了暗器五指連環鎖。纏在五指間的鐵線甚至夾斷了算死先生的四根手指。最后終是被端木楓一箭斃命。五指連環鎖也因此成為江湖第一暗器。”
陽碧珊聽后為之一震，原來剛剛自己也在生死邊緣游走了一圈。
陽碧珊道：“那這么厲害的暗器怎么到了逍遙小仙這樣一個小姑娘的手里了呢？”
蘇駱荊道：“這正是我所奇怪的。顯然‘逍遙小仙’也不是她的真名。她的出身，她的來歷，她的輕功，我全然不知道。”
陽碧珊道：“原來她是這樣一個神奇的女子。蘇大俠，你剛剛還沒有說她為什么去擒芷兒，而不擒我。”
蘇駱荊道：“你還沒想明白嗎？”
陽碧珊輕聲說：“是不是因為擒住我一點作用也沒有。你根本不會為了我……為了我……”
蘇駱荊瞧著她閉月羞花的臉，柔聲說：“誰說我不會為了你……”
陽碧珊道：“那就是想不明白原因。”
蘇駱荊笑道：“因為她若是擒住芷兒，不但可以威脅我，還可以探一探我的武功路數。”
蘇駱荊怕她想不明白，于是又道：“她的用心著實良苦。若是芷兒不會武功，我心急如焚，她自是可以跑了。若是芷兒會武功，她只要稍加防范就可以套出我的武功路數。”
陽碧珊顯是想不到逍遙小仙會如此聰明，故說：“真的嗎？她一個小姑娘家，怎么會有如此心機如此城府？”
蘇駱荊道：“這不是心機，不是城府。只是她太過聰明。現在她已經知道我是誰，可能也已經知道甘宛拂穴手的玄機了。”
陽碧珊嗔道：“你把逍遙小仙說得真像個仙女一樣。我知道我、我各方面都不如她。”
蘇駱荊柔聲道：“誰說你不如她。我想她一定生得不如你美，不然也不會易容了。”
陽碧珊淡淡一笑，的確是一笑傾人國，二笑傾人城。
陽碧珊的美，又何止是傾國傾城而已啊。
若論美貌，何人又能出其左右啊。
陽碧珊四下張望一下，忽覺不對。
陽碧珊奇道：“蘇大俠，這條路是去胡大俠府第的嗎？”
蘇駱荊道：“不是。我決定不去找胡大俠了。”
陽碧珊更加疑惑了，說道：“你不去找胡大俠了？那殺人和尚的事，你不管了嗎？”
蘇駱荊道：“我欠你一條命，豈敢不管這件事。只是我突然想通了一個道理。”
陽碧珊道：“什么道理？”
蘇駱荊道：“殺人和尚既是個弒命狂徒，他都已經殺了花千樹、星如雨、鹿鳳蕭、卜懷義、南宮訣等人，又怎么會在乎多殺一個半死的胡嘯天。但既然胡嘯天能活到現在，就證明那和尚不會再去殺他。”
陽碧珊點頭稱“是”。
大俠，江湖上多得數不勝數。但像蘇駱荊這樣心思細膩、成熟穩重的大俠，的確是少之又少。
他太聰明，聰明得旁人不可芳物。
蘇駱荊道：“況且冷吟已經先行去了。”
蘇駱荊掏出一塊糖，放到嘴里吃了起來，苦笑道：“也許你還不知道，我與他總是不能好好地做同一件事。我現在才想明白，當真是愚蠢了。”
陽碧珊喃喃地說：“我還一直以為你們是朋友……”
蘇駱荊道：“誰說我們不是朋友。從我第一次見到那個意氣風發，又有些傲氣的冷吟時，我就知道，若是我蘇駱荊還能有朋友，那必是冷吟。”
冷吟，一個意氣風發，又有些傲氣的人。
因此，他住的地方叫傲吟山莊。
曾經，傲吟山莊迎來了一個美麗溫婉、柔情似水的女主人，她也同樣有一個詩意的名字——
雪汀宛凝……
婚約，一紙婚書，成就了一段不幸的婚姻，毀掉了三個人的幸福。
那天的冷吟仍是意氣風發的樣子，他傲氣的臉上什么也沒有寫，就好像一張潔白無暇的紙絹。
大紅的花轎抬進了傲吟山莊。
然而，莊主冷吟根本不知道新娘是誰，甚至不知道她的長相、年齡、身份。
他是傲氣的。
他一直是傲氣的。
他仍是傲氣的。直到一個叫蘇駱荊的青年闖進傲吟山莊，他仍是傲氣著……
誰叫他是冷吟。
這是蘇駱荊和冷吟的第一次見面。
蘇駱荊說的第一句是“我姓蘇，蘇駱荊。蘇是蘇東坡的蘇，駱是駱賓王的駱，荊是荊軻刺秦王的荊。”
冷吟說的第一句是“在下冷吟。”
蘇駱荊現在回憶起來，突然覺得那時自己真的年輕過……
只是，現在，冷吟還是很年輕，蘇駱荊卻蒼老了……蒼老了很多……
陽碧珊問道：“想要做蘇大俠的朋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冷莊主有這個資格。只怕小女子……小女子……不配……”
蘇駱荊道：“你的確不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做我蘇駱荊的朋友。”
陽碧珊又問道：“我不能做你的朋友，那我……那我……”
陽碧珊雙頰通紅，紅得像晚霞一樣燦爛。
她已經想到了。
她必然想到了。
她一定想到了。
只要她是一個女人，都會想到的。
畢竟，蘇駱荊也是一個男人。
只要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見到陽碧珊這樣的人間尤物，是絕沒有不動心的。
但是……
蘇駱荊說道：“你是我蘇駱荊的恩人，一輩子的恩人。”
恩人？！
她僅是他的恩人。
他也僅把她當作恩人。
能讓蘇駱荊心動的女人，只怕這世上只有一個。
仍是那個詩意的名字——
雪汀宛凝……
蘇駱荊道：“所以，作為我的恩人，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你送回家呢？”
陽碧珊奇道：“這是、這是回歐陽山莊的路？”
蘇駱荊道：“當然。要我蘇駱荊這樣一個男人一直帶著陽莊主你這樣的一個漂亮女人，這的確是一件十分不妥的事。”
陽碧珊只得順著蘇駱荊的意思，輕輕一點頭。
事到如今，她只能聽他的。
始終，蘇駱荊都是一個值得女人信任的男人。
他說逍遙小仙用心良苦，其實真正用心良苦的正是他自己。
一個真正的大俠，確實時時都生活在用心良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