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寧靜的王宮除了宮人的走動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天空黑得像一塊幕布，上面點綴無數(shù)的星星。兩顆月亮發(fā)著光，明亮而潔白。恩加丁王在太和殿批閱下午送上的文件。臨近年關(guān)，事情有點多，他不得不工作到深夜。

晚上十點，房間內(nèi)的紅綠鏤金掛鐘剛剛響過。最后一響落完，他抬頭看看表盤，嘆息道：“這么快十點了。”王后剛才來看他，送來一碗皮蛋瘦肉粥，現(xiàn)在涼了，他放下手中的筆喝了一口。肉粥入口糯滑咸甜，他又多喝了幾口，不一會兒粥就被喝完了。身邊服侍的人見國王喜歡喝，便說：“陛下，廚房還有，我再去拿些來。”

恩加丁王本不習(xí)慣在晚上吃太多東西，但今天比平常要餓，便沒有拒絕。宮人離去，只留他一個在這房間里。桌子上還剩三個文件，他隨便看了看，都是關(guān)于修運河的，他再也不想看，隨手丟到一邊，心想著明天再說。

眼睛酸痛，他用手揉，順便將身子伸展在椅子上，發(fā)出長長的一口氣。地板上卻啪地傳來一聲響，恩加丁王一看，原來是一只毛發(fā)全黑的貓。他自己并沒養(yǎng)貓，平時也沒過它。

恩加丁王從桌子后走到前面來，想要抱起地上的黑貓。黑貓卻猛然撲上來，朝頸部咬去。脖子開始流血，血像河水一樣流淌，浸濕整片大地。黑貓轉(zhuǎn)入影子中消失，而恩加丁王捂住傷口倒在地上。

宮人回來看到這一幕，嚇得手里的粥摔碎，忙叫外面的衛(wèi)兵進(jìn)來。太醫(yī)趕來包扎傷口，血是止住了，但國王卻像睡著了一樣。

王后來到問傷情怎么樣。太醫(yī)說：“失血過多，暫時性休克，明天就會醒的。”王后又問那宮人：“陛下是怎么受傷的？”宮人說：“出事那時我剛好去了廚房，外面的衛(wèi)兵聽到有貓叫，大概是被貓抓傷的。”太醫(yī)也說：“陛下脖子上的傷口確實是被爪子弄出來的，是貓兒無疑。”

王后罵道：“好好的你為什么要去廚房，怎么沒留在陛下身邊。”宮人解釋說：“陛下要喝皮蛋瘦肉粥，我才出去的。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

衛(wèi)兵的首領(lǐng)上前說：“王后，出事的貓我們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將它正法。”王后點頭說：“很好。”

第二天朝廷內(nèi)外都知道了這件事。德德和父親咸威王到王宮看望病情，詢問昨晚發(fā)生的事。

恩加丁王已經(jīng)醒來，只是精神不好，不能下床，說：“確實是一只貓弄傷的。一只全身黑色的貓，沒有一根雜毛。”

咸威王問：“傷人的貓找到了嗎？”

宮人說：“衛(wèi)兵整整找了一夜沒有找到。大概是消失了。”

德德注意到恩加丁王嘴唇發(fā)白，眼眶已經(jīng)發(fā)紅。按理說單純出血不會有這種癥狀，難道是染病了。

太醫(yī)來到查看，德德問他：“陛下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太醫(yī)面露愁色，臉頰下流出冷汗，跪在地上說：“陛下的癥狀不像是出血，倒像是得了什么怪病。我也實在搞不清楚。諸位太醫(yī)也都來看，查不出病因來。”

德德問：“是中毒了嗎？有考慮過這個嗎？”

太醫(yī)說：“回殿下，有考慮過這種情況，但已經(jīng)的所有毒藥里沒有一種符合癥狀。”德德聽了覺得失望，不再問話。

王后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但也是心急如焚。這時恩加丁王合上眼睛，又睡了。

咸威王說：“一只貓黑色的，只怕是帶著邪魔，要不要請神殿的人來作法驅(qū)邪？”

王后也沒想到更好的辦法，說：“那就快叫人去請吧！”即時有人去神殿傳長老阿里提烏斯進(jìn)宮。

德德和父親咸威王在寢室里守了一些時間，國王仍然沒有醒過來，也回家去了。

傍晚長老阿里提烏斯進(jìn)宮，德德和父親再次入宮。恩加丁王又醒過來，喝了些小米粥，恢復(fù)幾分精神，但仍然十分虛弱。

阿里提烏斯則準(zhǔn)備好各種做法事的器皿、字符、犧牲和服飾。寢室被嚴(yán)嚴(yán)實實封住，一絲空氣也不能泄露出去。地板上端放著一個炭火盆，撒上粉末之后一只冒綠光。

寢室里煙霧繚繞、悶熱，炭火燃燒后氧氣越來越少，人在里面只覺得呼吸不過來，有窒息的感覺。阿里提烏斯穿上法衣，臉上涂畫白色紅色粉末，手里揮動桃木劍，嘴里念念有詞。咒語無非是“天官賜福，神力降臨，如有邪魔，通通消散”之類。

恩加丁王脫完了衣服，僅留內(nèi)衣物，全身裸露的皮膚密密麻麻寫上有法力的圖案。阿里提烏斯一作法，這上千個圖案就亮起來，從腳跟到頭頂，再從頭頂?shù)侥_跟。一個小時過去，阿里提烏斯嗓子變得嘶啞，慢慢地結(jié)束了法事。

炭火被滅，房間被打開透氣。德德去年恩加丁王時見他臉色紅潤，又沉睡下去。到九點鐘，德德和父親辭別王后回家去。

第二天咸威王又進(jìn)宮看國王，大太子守在床邊。大太子跟咸威王說：“父王病重，只怕要預(yù)備后事，等父王醒來的時候儲君之事也該寫在遺囑上了。”

咸威王雖然有些吃驚，但此時畢竟還是要提上日程安排，遂點點頭。

十點十七分的時候恩加丁王醒了。大太子說：“父王，兒臣有一件要跟父王說的。”

恩加丁王聽了便猜到幾分，苦笑說：“你是不是想著要把你立為下一任君王的事寫在遺囑上？”

大太子沉默不語。恩加丁王見他不說話，立即罵道：“我還沒死呢！”呼呼地喘息，上氣不接下氣。

咸威王說：“陛下，我們也是為了南邦政治穩(wěn)定著想。”

恩加丁王看了一眼弟弟，說：“我知道。”又吩咐大太子出去，房間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恩加丁王說：“我的好兄弟，我知道當(dāng)初父王也是很喜歡你，想立你為君王的，你也很想坐在我這個位子上的，是不是？”

咸威王說：“哥哥，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而且大家都知道，哥哥你是一個好國王。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坐在這個位子了。”

恩加丁王問：“真的是這樣嗎？”

咸威王說：“你曾懷疑過我的忠誠，我的哥哥。”

恩加丁王嘆了一口氣，好久也沒有說話。咸威王以為他又睡著了，正準(zhǔn)備上前詢問，恩加丁王忽然從床上跳起，坐在床邊，大聲說：“快把太子叫進(jìn)來！”那聲音好像完全變了個人，咸威王不明所以，但是陛下又說：“快把他叫進(jìn)來。本王有事宣布。”

大太子來到，說：“兒臣在，請父王吩咐。”

恩加丁王臉上泛起黃光，沒有表情，雖然太子注意到這個情況，但他似乎并不覺得奇怪。咸威王正想說一下，恩加丁王先開口讓他跪下來。

太子又說：“請父王吩咐吧！”

恩加丁王說：“傳我命令，所有王子今日返回封地，無詔不得進(jìn)宮。宣馬塞馬拉部落首領(lǐng)塞倫蓋蒂進(jìn)宮。”

咸威王退出寢室，跟著宣旨的隊伍回府。德德在家中接過圣旨，問父親：“陛下為什么突然要我回封地去？”

咸威王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你盡管去吧！陛下會讓你回來的。”

所以德德就使人收拾行李，準(zhǔn)備去他的封地。皮鰉聽說了這個消息，過來找他，問：“你要去哪個地方？我可以跟著去嗎？哪個地方離這里有多遠(yuǎn)？”

德德在房間里收拾自己最貼身的東西，回頭看皮鰉那張英俊的臉。當(dāng)他聽到這些話是有些意外的。他看那張臉慢慢走近來，眼神里滿是不舍，不一會兒連自己的眼睛也濕潤了。他問：“是真的話，你要跟我一起去那個地方？”

皮鰉沉默不語，他確實沒有找到更好的理由。德德又說：“你的妻子現(xiàn)在養(yǎng)傷，她更需要你。你應(yīng)該留在她身邊，陪伴她，守護(hù)她。”

皮鰉說：“也許是朝廷內(nèi)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他只是隨便說說，但德德馬上警惕起來，是啊這樣奇怪的決定他確實沒能找到更好的解釋。也許真的有點問題。

德德想了想，說：“如果真是這樣你留在家里會更安全。我不在夏利也能保護(hù)你。”皮鰉又問：“你什么時候回來？我走的時候還能見到你嗎？”

德德并不知道，他只是聽候指示。他笑說：“我們會見面的。如果你不在我會去琥珀國找你。”

然后他就趁著天黑之前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