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彼岸花二
- 姽婳之影
- JINSE
- 2033字
- 2017-03-29 19:38:04
一段時間后我就見到了清歡,她還很年輕,她這一世都在尋找,可惜天意弄人。
她急匆匆地朝我跑來,“你見到他了嗎?”
我點點頭,不敢看她滿是期盼的目光。
“我們是時間錯過了,所以才會這樣的,對不對?”
我抓住她的手,讓她冷靜下來,“不是的,他喝了孟婆湯。你們的諾言,他根本沒放心上?!?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支撐,“怎么會這樣?”
她在那里坐了良久,然后抬起頭看著我,“真是這樣?”
我不忍地點點頭。
她慢慢站起來,緩緩地朝望鄉(xiāng)臺走去,“我這一世都是為了尋他,再苦再累我也認了,可是……罷了,就到這兒了?!?
她看著我,“你等到想等的人了嗎?”她放棄了,語氣也松快了些。
我一愣,“我沒有等誰,我是彼岸花,本就在這黃泉路邊。”嘴上雖是這樣說,腦子里卻浮現(xiàn)出他的身影?!皧箣O怎么樣?既姽婳于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還有在輪回門前,那個緩慢綻放的笑容……
清歡不以為意地笑笑,“我以為你在等他?!?
孟婆照例給了清歡一碗湯,“愛情不過一碗湯罷了,你也喝了吧,感情本就是有今生沒來世,縱然你記得,他若忘了,記得又能如何呢?”清歡道了句謝謝,接過碗一飲而盡。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進輪回門,像她上次那般決絕。
“要是知道真有生生世世,他們還會許那樣的誓言嗎?”我問孟婆。
孟婆嘆了口氣,“大抵會吧。少年易鐘情,只是愛難成?!?
崔判官左手拿著生死簿,右手握著判官筆,站在望鄉(xiāng)臺上看著輪回門,“真是個烈性女子,可惜她逆天而行,接下來的三世,她的命運會兇險異常?!?
“這都什么事啊!背信棄義的毫發(fā)無損,活得逍遙自在,重情守諾的人卻要被懲罰。”我簡直想去閻王那里替清歡抱不平,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她的確違了天命。
“法不容情?!迸泄倭袅诉@句就去往地府了。
我漸漸覺得在黃泉的日子變得枯燥,每天都為亡者引路,這事我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年,偶爾我覺得厭倦。我每天會找那些有趣善良的人聊天,問問他們?nèi)碎g的事,要吃月餅團聚賞月的中秋,熱鬧非凡的花燈節(jié),會飛的孔明燈,還有那些顏色各異的花……我用這些來壓制我對這件事的厭倦。其實我有段時間可以逃避這事,一千年,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相錯,永不相見,待我花落的那一千年,會有別的彼岸花開在這里。
我又看到他了,三十歲左右,他的長相變了,這次比上次好看了些,你相信嗎?哪怕他的面容聲音和以前完全不一樣,我還是可以一眼認出他。
我走到他面前,“你這次是怎么死的?還很年輕呢?!?
“傷病?!彼€是淡淡地答道。
“你是不是得罪了哪個神???總是這樣?!蔽倚Φ?。
他也笑了一下,“也許?!?
我赤足踩在成片的紅色彼岸花上,隨意地轉(zhuǎn)了個圈,火紅的裙擺舞出好看的弧度,“我叫姽婳,是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
“既姽婳于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很好聽?!?
“我也這么覺得?!?
我走在他旁邊,問了他好多問題,
“月有陰晴圓缺,真的是這樣嗎?是滿月好看還是彎月好看?”
“前幾天我指引的一個小孩子吵著要吃糖葫蘆,那個是什么?很好吃嗎?”
“他們說冬天會下雪,到處是白茫茫一片,是不是很漂亮?”
……
他也沒嫌我聒噪,只是笑著聽我這一連串的提問,偶爾挑幾個問題回答一下。
過得太快了,為什么這么快就到了望鄉(xiāng)臺?真想和他沿著忘川河一直走下去,聽他回答我那些幼稚的問題。
我喃喃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你?”
他笑道:“我再次死亡的時候?!?
我扯著衣角,有好多話想和他說,又不知該怎么開口??此似鹜?,我急著叫住他,“嘿!等一下!”
“怎么了?”他看著我。
“糖葫蘆!下次能不能幫我?guī)€糖葫蘆,我好想吃。”
他答應了我的請求,喝過孟婆湯,走向輪回門。
“記得我的糖葫蘆!”我朝他大喊,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
孟婆舀了碗湯放在石桌上,“小丫頭,你也喝一碗吧。”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為什么我要喝?我又不是亡魂,我也沒有別的記憶?!?
“既然沒有,又何必怕忘記?”孟婆把碗遞到我手中,“小丫頭,聽我一句,還是忘了好,那些于你都是牽絆,正如你知道,不管你有多喜歡糖葫蘆,他都不能把它帶到冥界來。他們都不屬于這里?!?
我把碗重新放回石桌,“不記得就不會牽掛,就不會痛苦,但若什么都不經(jīng)歷,快樂和痛苦又有什么分別?”
“你這樣只能幾十年見他一回,何況,他不會記得你的。”孟婆苦口婆心地勸我,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
“幾十年見一次也沒關系,不記得又如何?我記得就夠了?!?
孟婆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知道勸不動我。
很漫長的時間里,我都躺著忘川河邊,河水寂靜無聲地流淌過去,冥界從來沒有變過,讓我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其實,在冥界的人又怎么會需要計量時間?
陰陽交界的那叢彼岸花搖動著花脊,一根弦撥動我的心間。他來了。
我跑到他面前,他沒拿糖葫蘆,不意外,陽間的東西本就不能帶到冥界來。
“你還很年輕呢!”三世,他皆不能壽終正寢,他是不是像清歡那般逆了天命?
他只是笑了一下,似是不在意。
“我是彼岸花,指引亡魂的花朵。”
他似乎有點好奇,“你一直在這里嗎?”
我點點頭,“是呀!很久了?!?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她……”他像是有話問我,見過誰?我該見過誰?他的妻子還是戀人?
我踮起腳吻了他,我承認我害怕聽見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