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我出門了。

震耳欲聾的金屬樂，光怪陸離的燈光，涌動的人潮……這些都讓我覺得刺激。我喜歡熱鬧和喧囂。

失戀在痛哭的；不知因什么在喝酒慶祝的；還有隨音樂起舞發泄的……我并不理解他們的悲歡。

“美女，一起喝一杯？”我轉過頭，一個自以為了不起的胖子。“不了，謝謝。”我給了他一個拒絕的微笑，我不想謝絕邀約的，只是你實在不夠資格。“裝什么裝？來這里不就是找樂子的嗎？”“我是來找樂子的，可這確實跟你沒什么關系。”我白了他一眼，自顧地嘗了一口酒，“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就是個酒家女，得瑟什么……”“先生，在我看來，對美女無禮是犯罪。”說著他看了我一眼，我感謝他在我發怒之前替我解決掉了這個小問題。

然后他自然地坐在我身邊要了一杯酒，他沒有急于介紹自己也沒有問我的名字，這讓我覺得有趣。

“有人說過你很美嗎？”過了好一會兒他看著我開了口。

“嗯……剛剛有人這樣說過。有人說過你很有趣吧！”

“剛剛有人說過。”

他說完，我們看著彼此默契地笑出了聲，“我叫安城。”“畫影。”

這是我喜歡的開頭，比我想象得要浪漫。至于安城，我也喜歡。

凌晨兩點半的時候我們喝了酒，講過許多話，他隨我到了我的住處。他環視周圍，“這些燈光……”

“我設計的，花了點心思。”

“很特別，和你一樣。”

“你要喝咖啡嗎？還是……”后面半句融化在他突如其來的吻里。

我們在一起了，像別的情侶一樣看電影，吃飯，擁抱，接吻……我有點分不清我是喜歡安城還是我太寂寞了。

“我的朋友一直說想見見你這個大美人，你明天中午有時間賞個臉嗎？”他看上去心情不錯，我拿出手機查了下天氣，“那個……明天不行。”

“沒關系，后天，或者下個周末，按你的時間來。”他很體貼地說到。

我握著手機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最近的白天都不可以……”

“為什么？”

“我……我有個缺陷，我不能見陽光。對陽光過敏，很嚴重。”他沒有說話，“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物？”

“當然不會，只是覺得你因為這個病一定很辛苦。”他過來輕輕抱住我，“不能治好嗎？”

我苦笑了下，“不能。其實慢慢地就習慣了，不過偶爾還是會想念陽光。”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不在意，但我開始更加小心，我想努力做個正常人，哪怕失去這副美艷皮囊，我只是想和他們一樣而已。

“畫影，我帶你去個地方。”他拉著我的手往外走，我下意識地掙脫看看窗外，陰雨綿綿的午后，“放心吧！今天不會有陽光了。”

我猶豫了下還是跟他出了門。我們站在一棟公寓前，“進去吧！”

我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簡潔大方的家具，我往前走了兩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四周墻壁，天花板，全是巨大的整幅壁畫，翠綠的藤蔓生機勃勃，陽光透過葉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石潭清澈見底，水面波光粼粼，旁邊的石板長著幽綠的青苔，印著星星點點的光斑。

“這些……是你畫的？”我有點不敢相信，我撫摸著那些顏料，仿佛聞到了雨后青草的清香，感受到了陽光的溫度。

“嗯，喜歡嗎？”

“喜歡。”我抱住他，他的體溫，均勻的呼吸，讓我溫暖無比。

“我會永遠對你好的。”他輕輕摸著我的臉，我只是微微地搖搖頭，“不要永遠，我只要現在，現在就已經很好了。”

幾天后的聚會，我已經在心里默習多遍，再說，聚會人多嘈雜，我并不怎么擔心。

聚會那天，就像我預計的那樣，一切正常，安城的朋友笑著說他好福氣，我擅長應付這些。而女孩子一起討論衣服護膚品氣氛也很好。

我以為我的表現萬無一失近乎完美，我和安城的關系又近了一步。但是那天安城冷著臉來到我的住處，“怎么了？”

他沒回答我，走到窗邊一下子拉開窗簾。我并沒有躲避陽光，我說了謊，我并不害怕陽光。“若怡說得沒錯，你是個怪物。”他甚至不再看我，語氣里充滿厭惡。

“我只是沒有影子而已，我也會愛人，會疼，會受傷……沒有影子有什么關系？我還是畫影，你不是說會永遠愛我嗎？”

“夠了，你根本不是人！”他朝我走來，我以為他會擁抱我，哪怕是最后一次。可是他拿出一把小刀在我手背上劃了一刀，鮮血汩汩。“我說過，我會受傷，會疼。”我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

安城把刀扔在地上，“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我斜著頭看著他，“你真的要這樣嗎？”

“不然呢？要我和一個怪物長相廝守？別做夢了！”他這副樣子真讓人傷心呢，也許一開始就是我看錯了。

“那好吧。”我低聲呢喃，“不過承諾還是要兌現的，現在我也不喜歡你了，但是你還有點用處。”

“瘋子！”安城丟下這句朝門口走去。門突然自己關上了，無論安城如何推拉，門絲毫不動。

“不要掙扎了，今天你出不去了。所以啊，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說出口啊，讓人空歡喜一場。”

我重新抹好口紅，整理衣衫，然后打開門走了出去。真的好久好久不曾沐浴陽光，太想念了。

那邊的廣場上鴿子起起落落，咖啡館里的綠植好漂亮，廣場邊還有零落的幾個寫生還是賣畫的人。“可以幫我畫幅畫嗎？”眼前的男孩子青澀而陽光，但當我坐下來才發現他并不是來賣畫的。

“不好意思，我沒看清……”我站起身。

“沒關系，你坐下吧！”他熟練地抽出一張新的素描紙，拿起筆仔細地勾勒。

“啊！”我淺淺地低呼一聲。

“怎么了？”他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我抬起頭看著他微微發紅的臉龐，笑靨如花。輕聲說：“你剛剛……踩到我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