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鳳凰雛羽未全成
- 傾國女相:陛下,請矜持
- 華希真
- 1400字
- 2017-03-09 18:23:31
在歌哭了有那么一段時間之后,門內的聲音已經從凄苦傷悲變成了曲折宛轉,從長聲哭號變成了長吁短調一詠三嘆。
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華盈瑯漸漸地聽了進去。
那不僅僅是一陣哭聲或者悲嘆。
歌哭,是儒人士子表達強烈情感的一種方式。《周禮·春官·女巫》:“凡邦之大烖,歌哭而請。”鄭玄注:“有歌者,有哭者,冀以悲哀感神靈也。”晉張華《博物志》卷八:“雍門人至今善歌哭,效娥之遺聲也。”娥,是韓娥的名字,就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的故事的主人。而詠嘆,則算得上一種朗誦詩文的形式,是以情寄音的表達。
這樣的歌哭與詠嘆,不僅僅是一個老頑童坐在文雅的書房里掉眼淚那么簡單。
說白了,這是一種充滿節律的,現場表演的詩歌。
詩歌詩歌,為詩為歌。
真正的大儒,也許不懂音律,怎么說也要通一點詩歌,懂一點詠嘆。
站在門外的華盈瑯,抱著聽戲曲代替電影的心情,把章元先生的詠嘆調當成了樂曲軍歌來聽——這不怪她,她八歲之前聽到的都是古典音樂和自己彈的鋼琴練習曲,八歲之后聽得最多的就是軍歌了。慢慢的,也開始跟上節奏。
在此刻的華盈瑯心中,這歌哭是和軍歌頗相似了些的。盡管是狂了些。沒什么形象風度可言,可是那種節拍所傳遞的強大感情,就像一群士兵完全不成曲調的在嘶號軍歌,沒有任何美感和腔調,卻是至真至誠,感人淚下。
腳在門外,不時小聲的打著節拍,面上依然一片恭謹之色。
章元先生的詠嘆漸漸緩下來,他慢慢地在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有五六年沒見了,當年的小姑娘已經長成了大姑娘了。
知道尊敬長輩,懂得尊重儒道自是應當,但用立門的嚴肅恭謹來表現這種刻在骨子里的尊師重道和仰慕之情,不擅自打擾,也足以體現心志。自己并不是她的師父,但是她卻用對待老師的敬重姿態相待,是一個虛心的孩子。
記得這個孩子小時候并不是很喜歡音律,華家的教育也不會允許他們這些孩子平日隨隨便便失態。本以為做出狂士的樣子歌哭會讓她不滿,或者起碼聽到了就當作沒聽到,但沒想到領悟能力還是很強的,這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奧妙并且偷偷和拍子。聲音不大,里面的人能聽見,起到了叩門請入的作用,但也不會打擾里面的人。聲音不大,沒有喧賓奪主,是真正的心思玲瓏剔透之人。
最重要的,對自己并不擅長熟悉甚至可以說有些厭惡的方面,仍然是虛心求教的姿態,沒有因為他人的行為而不忿。
再看看京城謀劃的滴水不漏和對人心揣測的體貼入微,可以想見,華家真真養了個好姑娘。
不愧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至少比當年一腔才情一身傲骨就敢去觸禮部尚書霉頭、卻妄稱“京城第一智公子”的自己強多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盈瑯丫頭,進來吧。”許久,他緩緩開口。
華盈瑯恭敬鞠躬,緩緩推門進來,先依著記憶行了禮,然后微微低首又抬臉,一雙眼睛淡然平靜無波,望進章元先生的記憶里:“還望老先生不吝賜教。”
她沒有直視,因為那樣于理不合;但那樣的目光仍然讓他不禁想起老華相,他的恩師。
該說不愧是一家人么?平靜,高貴,優雅,淡然,但是卻帶著自信——那種自信不是睥睨天下的傲視,而是柔韌背后的堅定。
多么相像啊。
他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抬手,自袖子里掏出了一樣東西,一顆類似玦的玉佩:”丫頭,這個本該是你的,恩師囑我交給你。“
是另一半玉玲瓏。
華盈瑯跪在地上,沒有絲毫的因為需要跪下而羞愧或者難堪乃至不甘愿,聲音清亮:“謝謝老先生。”行禮之后,轉身向東方偏北的方向再叩首:“祖父,盈瑯必不負祖父之托。”
那是金陵的方向。
華家第一百三十二世家主,自此得印。
鳳凰雛羽未全成,但已有雛鳳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