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寶釵及三春回到席上,北靜太妃忙招手讓黛玉到她身邊去,黛玉只得和姐妹分開,向正中太妃的位子走去,可沒想剛走到南安太妃跟前,就被南安太妃攔截了下來,一把拉了黛玉的手坐在了自己身邊,然后得意的向北靜太妃笑道:“剛剛被你霸占了,現下可是不能夠了。”
北靜太妃笑道:“真真兒,從小到大,總是和我搶,也罷了,就便宜你一會吧。”說的眾人都笑了。
南安太妃摟了黛玉在懷里,不住的摩挲著,臉上一片慈愛。問黛玉在賈府過的可好,可缺什么?又說前幾次去請過府玩怎么沒來等等。
一時戲畢,眾人離席。南安太妃再三叮嚀黛玉下次一定要去南安王府陪她解悶,黛玉答應了,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這里賈母也向北靜王太妃請辭,北靜太妃笑道:“老太君,常日家請過府一敘,總是沒得來,今兒好不容易來了,定要和姑娘們住上幾天。況我著實喜歡玉兒,還要玉兒多陪我幾日呢。”
北靜王水溶至今還未婚配,太妃也試探過幾次,言語里很是中意黛玉,賈母一心讓二玉婚配,才一辭再辭,如今太妃盛情挽留,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謝了。
北靜太妃忙打發秀珍親自安排住處,又笑道:“玉兒就不要另外安排了,這幾天就跟著我老婆子住吧。我們娘兒們也好說說話。”
幾人謝了,北靜太妃便讓丫鬟帶了去休息,自己攜了黛玉向正房走去。北靜王水溶聽說母妃留了黛玉在府中小住,高興的不得了。正想去見,又怕沖撞了黛玉,想想,今兒黛玉定然累了,反正以后還有時日,便強壓心中渴望,回了自己住處。
今兒勞累了一天,黛玉很是疲憊,和北靜太妃回到正房慈靜軒,太妃吩咐丫鬟伺候黛玉梳洗,黛玉笑道:“太妃好意,黛玉本不該辭。只黛玉向來由紫鵑服侍慣了,還是讓紫鵑來吧。”
太妃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了。只是一個丫鬟怎么伺候你,就讓月紅、小秋、冬兒、菊兒打打下手吧。”說著指著面前的四個丫頭道。
黛玉也不好再推辭,只得笑道:“多謝太妃厚愛,這幾天就麻煩各位姐姐了。”
四個丫鬟忙躬身道:“姑娘客氣了,我們能伺候姑娘,是我們的榮幸,以后姑娘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
幾人伺候黛玉洗漱了,太妃也在丫鬟的伺候下卸了妝,便拉了黛玉進臥房休息,讓月紅四個丫頭帶了紫鵑下去休息。
兩人躺在床上,太妃笑道:“玉兒,在這里就像在家里一樣,不要外道了。我和你娘還有南安太妃等幾位太妃夫人年輕時可是親密的手帕交,好的一個似的,只因后來年紀大了,各自婚嫁,你母親又嫁到南方,好多年沒聯系,才漸漸斷了。沒想再得到消息,卻是敏姐姐去世,當時真想去看看,只因女眷加上府中瑣碎事多,也沒顧得。這些年你在賈府,我也不知道,要不,早都接你過來小住了。兩年前才聽東平王妃斐然提起,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也知道你在賈府過的并不好,雖老太太疼你,可年紀大了,也不管家,多少事兒也是不得知,管不了的。這兩年也多次打發人去接你過來玩,卻都被你外祖母婉拒了。這次既來了,就要多住些時日,我沒有女兒,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兒,有什么只管說,可千萬不能外道。”
黛玉剛聽北靜太妃提起娘親,也不由的傷心流淚,這會見太妃是真的關心她,又因太妃和娘親親厚,很是感動,這么些年來,也只有外祖母、妙玉姐姐關心自己,如今又有了見過兩次面的太妃真心關愛,不由熱淚盈眶,道:“多謝太妃愛護,玉兒有太妃撐腰,怎么會受委屈,說不得以后有事,還要來麻煩太妃呢。”
太妃笑道:“不說我和你母親的關系,就是你,讓人見了也打心眼里喜愛。玉兒,你今年也十四歲了吧,上次生日送的禮物可喜歡?我也不知道你愛什么?只得亂收拾一些,送你玩兒。”
黛玉笑道:“謝太妃,那些禮物玉兒喜歡的很,害太妃費心了。”
太妃摩挲著黛玉的秀發,笑道:“還叫我太妃呢?應該叫我姨母才是,這樣客道,我可要傷心了。”
黛玉忙道:“姨母。”
太妃笑道:“這才是呢,以后可不要外道了,我還有一個兒子,比你大四歲,叫水溶,也就是你的哥哥,明兒里介紹你認識。你哥哥可是知道你的,還珍藏了好多你的詩詞呢。可是夸不絕口。你哥哥也是個好詩詞歌賦的,雖貴為王爺,卻從不講究尊卑,和你表兄寶玉相交甚好。”
黛玉早從寶玉口中得知北靜王水溶,說是清雅俊美、性情謙和。這會聽太妃提起,也有點好奇。道:“玉兒也聽二表兄提起過,說是最最清雅不占世俗之氣的,何況有太妃這樣的母妃,想來定是好的。玉兒也沒什么學識,暫且識得幾個字罷了,平日里也都是和姐妹們鬧著玩的,哪里做的什么好詩,不過是王爺謬贊了。”
“玉兒謙虛了,你娘和你爹爹都是世間罕見才華橫溢的人,她們的女兒豈會差?更何況溶兒定不會說謊的。”
“那是因為王爺沒看到其他姐妹的詩詞,不然才不會夸玉兒呢?”
“傻孩子,你那些姐妹都不錯,可在我心里眼里,你才是最好的。”
黛玉聽了,更是感激不已,消失已久的溫暖讓她激動又感動,只有父母的心中眼中,兒女才是最好的。太妃讓她感到了娘親般的溫暖。
太妃輕輕拍著黛玉的脊背,柔聲道:“玉兒盡管放心,只要有我北靜王府在,定不會要你受委屈的。我聽說,你和你那個叫寶玉的表兄很是親近,老太太也有讓你們二人連理的意思,不知是真是假?”
黛玉頓時羞紅臉,好在屋子沒點燈,漆黑一片,輕聲道:“我從小寄居外祖母家,小時候和二表兄吃住一起,原比其他人親密些,外祖母無論有什么想法,都是做不得主的,二表兄的婚事還要太太和元妃娘娘做主呢。”
太妃笑道:“正是呢,婚姻大事向來由父母做主,賈老太君再愿意,也是做不得主的。不過,玉兒,你和你二表兄親近,原也是兄妹之情,也沒什么。只是我聽說你二舅母對你很是不好,她妹妹薛王氏和兒子女兒也住在賈府,那薛姑娘說有個什么金鎖,要玉才得正配,傳出‘金玉良緣’的話來,京城也是人盡皆知。你二舅母也是很中意那薛姑娘,那姑娘我也見了,美是美矣,只是看起來太過虛偽精明了些兒,眼眸中流露太多貪婪和算計,絕不如表面那般溫和端莊。小女兒家正是天真無邪的時候,太過老成反而讓人不喜。我還是喜歡玉兒天真率直。
如果,你如賈老太君所愿,嫁給賈寶玉,和你二舅母成了婆媳,你要知道,向來媳婦是要孝敬伺候婆婆的,如今你外祖母都在,就這樣為難你,哪一天老太君不在了,玉兒該怎么辦,更何況聽溶兒說,賈寶玉雖長的清雅俊秀,性情溫和,卻不喜讀書,不好功名,這原也是好的,只是太溫和了也就是懦弱,沒有功名怎有能力保護你,到時你還不被二太太折磨死了,就算我和溶兒有心護你,但家務事,也是不能多加干涉的。”
太妃的話無疑在黛玉的心中擂了一記重拳,黛玉這幾年來,也已經慢慢看清了事實,金釧晴雯的一死一趕對黛玉沖擊很大,黛玉對寶玉已經失去信心了,寶玉終究不是自己依靠的良人,更何況自從有了妙姐姐,黛玉已經不知道自己對寶玉到底是怎樣的情了,可要完全舍棄,卻怎么能舍得,那是六年的依賴,八年的相處,豈能說放就放的。因而黛玉時常猶豫,該怎么做才好,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把對寶玉的情壓在心底,順其自然。如今,太妃的話,無疑打碎了黛玉心中唯一的期盼。寶玉不是自己的良人。
良久,黛玉才道:“姨母說的,玉兒都明白,早些年,玉兒也有這不恥的想法,這兩年,府中發生了許多事,黛玉也看清了好些。玉兒如今也不明白自己對二表哥是什么感覺了,玉兒從小沒有兄弟姐妹,外祖母家雖有兩個表兄弟,一個是姨娘生的環表弟,向來不受寵,接觸的很少;一個就是二舅母的寶玉表兄,自來了府里,二表兄事事關心我,陪我說話,什么好東西都記得留我一份,我小性惱了,也只有他哄我,逗我開心。原以為就這樣相伴一生,可如今我才知道,人在長大,心也在變化。二表兄疼惜女孩子,認為女孩子總是該疼的,對姐妹丫鬟也是體貼入微,不分主仆,總說女兒是花朵,他是護花神,要守護每一朵花兒,可是他只能說,卻什么也做不了。太懦弱太沒擔當,不但護不了女孩兒,還會讓女孩兒因他的不莊重受牽連,無辜喪失鮮花般的生命。玉兒如今明白了,也就再不會有什么想法了。姨母盡管放心,玉兒如今要為爹爹娘親、外祖母、姐姐,姨母,所有關心我的人好好的活著,以后的事讓老天來決定吧。玉兒什么也不強求了。”